在拉丁美洲的情況也是如此,中國讓美國喪失了對拉丁美洲國家的控制。如果你看了美國內政報告,就能瞭解美國是多麼地想控制這些拉美國家,不僅僅是因爲這些拉美國家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和巨大的市場,而且因爲美國相信,如果連自家後花園的拉丁美洲都不能控制,又怎麼能征服世界上其他國家呢?其實中國對此並不很在意,目前主要是在努力增加貿易往來和投資。面對充滿敵意的美國政府,委內瑞拉出口部分產品到中國,拉美其他主要的出口國,如巴西、智利、祕魯也紛紛向中國示好,加強與中國的經貿合作。中國開始讓他們獲得利潤,這些貿易挖了美國的牆角。美國政府官方報告《國家戰略分析》把中國視爲首要的長期威脅,這當然不是出於軍事原因,沒有人認爲中國會在軍事上侵略別人,也沒有人認爲中國會希望發展更厲害的防禦武器,就因爲美國威脅不了中國,這麼簡單的原因。
人物週刊:作爲一個關注國際政治,且時刻保持在激活狀態的學者,您對今日中國的大致印象是怎樣的?
喬姆斯基:雖然任何印象一定有其侷限性,但是我對中國仍有一些大致的印象:比如說,很明顯的經濟高速增長,以及經濟高速增長所產生的嚴重的副作用,這對大部分人甚至絕大部分人來說都是不利的,鄉村田園被嚴重破壞,人們失去了傳統的賴以生存的家園。許多農民背井離鄉,來到城市,居住在貧民窟中,最終死於工作。另一方面,從中國的新聞報道中可以看到很多腐敗事件,這是一個混雜體。
現在的上海是一座迷人的城市,但在這個城市裏也隱藏着不同的兩面——一方面上海的經濟在驚人地飛速發展,另一方面這些發展也混雜着其他的東西:很多出口公司是由外國人經營的,海外華人或者外國投資者和本地人一樣不斷地向更高端前進發展。同時,發展中的中國讓大量的工程師去發展本土產業,或許還能接管自己的工業,我想中國比印度更有希望做到這點。
人物週刊:就您分析,這種混雜,這種經濟高速發展伴隨着問題的高速產生,會不會對社會帶來潛在的危險?
喬姆斯基:前幾年獲得諾貝爾獎的英國籍印度經濟學家阿馬蒂亞?森和他的比利時同事約翰曾做過一個十分有趣的研究。研究中,有一部分是已知的,另一部分是未知的。在研究中,他們比較了中國和印度這兩個在很多方面存在着相似性和可比性的國家:從印度獨立的1947年直到中國改革開放的1979年,因爲改革開放後,中國向不同的方向發展了。這段時期中我們可以看出一點,在英國的統治下,印度發生了駭人聽聞的饑荒,數百萬的印度人民不斷死於飢餓,但是印度獨立後,饑荒就停止了。阿馬蒂亞?森他們把這個歸功於民主政治,完全不同於英國統治下的政府。如果處於民主政治中的印度有什麼地方發生了災難,大量消息將會傳播出去,只有消息傳到中央政府,政府才能夠對此做出反應,減輕饑荒的影響。
1958-1960年,中國爆發了一場大饑荒,他們把這場饑荒同樣歸因於政治體制,當政府發現一場大饑荒爆發時,做什麼都太遲了。
這就是研究中已知的那部分,這一部分獲得了諾貝爾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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