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7日傍晚時分,重慶楊家坪鶴興路17號的主人楊武來到頂樓的平臺,這是他在『孤島』上的第7天。
在大約兩小時前,這個被稱為『史上最牛釘子戶』的戶主出現在窗口,用他那標志性的動作——握緊拳頭——大喊:『我要和市長對話!』隨後,又拿起手機給知道聯系方式的幾個記者激動地打電話:我是重慶楊武,我要見(市委書記)汪洋!
此時,重回平靜的楊武向下望了一下四周的深坑,其凜然的神態,宛如城堡主在逡巡城堡周圍的護城河。
於是,對面輕軌站的人們得以知道他仍然存在。這7天時間裡,絡繹不絕的人群在那裡守望著他,只是已不被允許拍照和攝像。同樣的禁令也適用於在四周居民樓的頂層。就像在古羅馬競技場中享受狂歡的觀眾那樣,人群俯視著這個困獸猶斗的角斗士,不時夾雜幾聲『雄起』。
但楊武似乎已經累了。他不再像獨上危樓之初時對保安揚起拳頭示威,也懶得舉起煤氣罐顯示決心,亦不再揮舞那面插在樓頂的國旗。重慶陰濕的天氣讓他罩上了一件黑色毛衣,裹住了一身發達的肌肉。
他甚至沒有像前幾天那樣對『雄起』聲抱拳示意,便翻身蜇回了他的小樓。
在楊武抬眼即能望到的方向,一塊標示『彼岸就是幸福』的樓盤巨幅廣告似乎一語雙關地注明:『3月末,全城等待中……』
事實上,在整個3月末,來自全國和世界的上百家媒體和媒體背後的目光都在等待,看身處『孤島』的楊武以及這個已陷入僵局的『最牛釘子戶』事件,如何最終落腳到彼岸。
一個人的擂臺
此前,自從3月21日突然從幕後『浮出水面』並戲劇性地孤身攀上『孤島』以來,楊武一直安靜地保衛著他的房子。用妻子兼『發言人』吳苹的話來講,他是一個『坐得住的人』。上『孤島』以後,他從未主動和家人聯絡。
但24日,楊武一反常態地給家人打了個電話,一直擔驚受怕的眾家人以為出了什麼事,楊武卻只字未提自己的狀況,甚至也不關心拆遷事態的變化,只問搏擊爭霸賽上中國人贏了穆斯裡穆沒有。得知穆已被人打敗,電話那頭叫起來:『太好了!』
『楊武迎戰穆斯裡穆,不但是為重慶人爭光,也是為中國人爭光!』吳苹和她的哥哥吳健在媒體面前,都不遺餘力地把20年前的『渝州拳王』楊武描摹為霍元甲似的民族英雄。
俄羅斯人穆斯裡穆是重慶搏擊爭霸賽的衛冕冠軍,盡管他明確表示23歲的自己不會和一個51歲的人交手,但楊武仍一意孤行地在3月初專程從北京回重慶但求一決,並於3月14日立下戰書。
楊武說,他太想跟穆斯裡穆交手了。據吳苹說,組委會也一直從中斡旋安排兩人的對決。『這兩天,組委會天天打電話要安排兩人對決,但我先生不能離開這裡,只能提出條件,一是中國奧委會派專人專車過來,二是跟組委會說要求穆斯裡穆來這裡搭擂臺比賽。』言辭中,楊武反倒成了獨孤求敗等待挑戰者的武林至尊。
對楊武來說,高出大坑17米的這個『孤島』,不啻於電影《霍元甲》中高高在上的武術擂臺,只不過,這是他一個人的擂臺。他不允許別人侵犯。
3月21日下午,他對坡下欲上前阻攔他進屋的工地保安伸出拳頭:『你敢上來,我就把你們打下去!』
這是一次讓人始料未及的『出拳』。
該項目的開發商、重慶正昇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重慶正昇』)常務副總經理廖建明稱,當時保安之所以會阻攔楊武,完全是『因為之前漫長的協商談判中楊武從未出現過,保安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業主』。
如果將談判視作一場拳王爭霸賽,那麼這個前『渝州拳王』在前11個回合都隱忍不發,最後一回合時,他出拳了,且一出就是重拳。
根據3天前九龍坡區法院的裁定,楊武必須在22日以前自行搬遷,否則法院將予強拆。
21日下午,楊武掙脫保安的阻攔,用兩根鐵管在陡坡上鏟出幾塊踏足處,從樓房背面的一個牆洞裡鑽進屋內。這個洞是盜洞,吳苹稱她因此損失了十幾萬元的財物。由於斷了交通,主人只能從盜洞進入兩年半未歸的自家屋內。裡面一片狼藉,幾乎沒有東西。
他旋即出現在樓頂平臺最高處的木架上揮動國旗,引起圍觀者驚嘩。與此同時,吳苹和哥哥吳健運來一桶礦泉水、兩袋食品、一床被褥以及兩個日後被楊武頻頻舉起示威的液化煤氣罐,將一條綠色粗尼龍繩拋給楊武,陸續將東西拉上去。
盡管吳健聲稱這些東西都是臨時買的,楊武也是一氣之下衝上去的,但吳苹坦然承認,『我們是有備而來的。我們絕對不搬,我們要與房子共存亡!』
當楊武揮舞國旗的照片以超出對面輕軌好多倍的速度,出現在全國各大網站和媒體上時,吳苹知道,她的計劃成功了。
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場保護戰之後會如何演變,已遠非她所能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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