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沒能讀書
從閻崇年的曾祖父那一輩起,閻家四代都在北京長期生活,他的父兄也早早到了京城做生意。1949年3月,平津戰役剛剛結束後不久,閻崇年也來到了北京。經過長年的戰亂,閻家的生意早已破產,家境比較困難。父親希望閻崇年出去做事,一面養活自己,一面貼補家用,並且為他找了份工作,在一家私立醫院管藥。但閻崇年堅持要讀書,於是父親、他的哥哥們和他五人在一起商量。其中兩個哥哥同意他去讀書,加上他自己,三對二,終於使父親答應了他的要求。歷史開了一個小玩笑,差點讓我們在幾十年後聽不到閻先生的講座了。
隨後,閻崇年參加了北京一所中學的招生考試。那次招考規模很大,也很困難,在2500名考生中錄取100人。在發榜的那一天,閻崇年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很多人曾問閻崇年,是不是理科學得不好纔選擇了讀歷史?其實不是,上世紀70年代,因為某些原因歷史課暫時不開了,他還曾在一所中學當過數學老師,教了一年多,學生的反響還挺不錯。而他所以對歷史感興趣,多是受了中學時一位歷史老師的影響。考大學時,他毫不猶豫地報考了北京師范大學歷史系,當時那個系的教師如白壽彝等都是有名的學者。他們的教學方式和史觀,給了閻崇年很多影響。
快報:您當初來北京後,為什麼堅持要讀書呢?
閻崇年:當時覺得知識學得太少,想趁著年齡還小,再去學點東西。我有一個哥哥,就是因為幫著養家沒能讀書,他如果讀書的話,上大學甚至留學都沒有問題。他一直很後悔,覺得自己已經被耽誤了,不能再耽誤了我,所以堅決主張我去上學,他的經歷對我有很大影響。
快報:萬一當時家裡『投票』的結果是讓您去做事呢?
閻崇年:我也可能堅持一下——當時挺堅決的。
快報:讀中學時為什麼喜歡上歷史了呢?
閻崇年:我們那時候生源少,師資力量很強。有個歷史老師叫楊鐸,是北師大歷史系畢業的,講課很棒,很有意思。那時候學前蘇聯的教學方法,叫五段教學,第一段先用五分鍾鞏固舊知識,就上節課的內容提問,老師就總點名叫我回答。這麼著就喜歡上歷史了。
快報:在很多人眼裡歷史屬於冷門專業,畢業不好找工作,您為什麼要去學呢?
閻崇年:我們那時候國家包分配,畢業後也不存在工資差別,第一年每月工資48元,一年後56元,不管什麼專業,大家都一樣,所以不存在熱門、冷門的問題,讀什麼全憑興趣。我那時也沒有什麼想成為學者的念頭,就是黨叫乾啥就乾啥。
快報:白先生他們都是史學名家,他們的講課方式對您在『百家講壇』的講座有影響嗎?
閻崇年:白先生課講得很好。他把歷史知識融會貫通,變成了自己的知識,所以你會覺得他講起來非常有激情。楊釗先生也是,不是在那背書、念講義。
快報:他們的治學觀念對您有影響嗎?
閻崇年:白先生對我的影響就是治學要尋根溯源。我寫過一篇文章叫《於謙〈石灰吟〉考疑》。都說《石灰吟》這首詩是於謙寫的,出自於謙的集子,那我就從於謙的第一本詩文集查起,一直到最後一本,一本本地找裡面有沒有這首詩。有的版本在寧波天一閣,有的在上海圖書館特藏部,還有的在國家圖書館、福建省圖書館、中國社科院圖書館、北大圖書館……從民國、清朝、明崇禎朝、天啟、萬歷,一直追溯到成化年間的版本,所有孤本、稿本、善本我全看了,全都沒有這首詩,纔得出結論:這是別人給加進去的。那麼是誰給加進去的?怎麼加進去的?一點點再往下探究。當時我在杭州宣讀的這篇論文,浙江大學、杭州大學、杭州社科院、浙江社科院一大堆專家都在那兒聽。杭州歷史中一個很重要的部分就是於謙,當地修了一個於謙的祠堂,前面有個大影壁,上面就是這首詩。之前當地曾專門開了一個研討會,把關於這個問題的所有專家都請來,最後認為我的結論成立,但是學理上接受,感情上不接受。要把他們都說服了,你想想有多困難?稍微有點破綻就會遭到詰問,所以我說有點勇氣也體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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