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大戶一個鄉最多有一兩家
當過兵的江帆十幾年前就和玉石打起了交道。
上世紀90年代初,江帆有個內地朋友來和田遊玩,當時經常聽說到老鄉家裏可以淘好玉,他們就在和田市一條民街瞎轉悠。一個蓄着白鬍子的維吾爾族大爺說家裏藏着好玉,江帆他們跟着到了維族大爺的家。
維族大爺拉着江帆走進廚房,一腳把泥砌的竈臺跺開,“讓你們看看好玉”,從竈臺裏扒拉出一塊臉盆大小的石頭,舀起一碗水往石頭上潑,用抹布擦乾淨。
江帆上前仔細一看,皮子、任何雜質都沒有,是塊油潤潔白的羊脂玉。江帆和朋友看得眼睛都直了。
“多少錢?”“給100元就行了!”
朋友只是想帶個紀念品回去,江帆當時一個月工資才80多元,兩人都嫌太貴了沒買。
現在,江帆每每回想起當年那個鏡頭,他都會扼腕嘆息一番:“如果當時咬咬牙買下來,現在至少也成百萬富翁了。”
江帆在內地有很多朋友,有時他們要他幫着買玉,還要買好玉。一來二去,江帆也認識了許多玉石販子,包括一些藏有極品料的大戶。
一次,在玉石販子朋友的帶領下,江帆和內地朋友來到和田市吐沙拉鄉一個依河而建的小村裏。朋友在幾間普通磚房的一戶人家停了下來,玉石販子向主人介紹了情況,看到對方是有錢的主兒,主人把他們領進屋。江帆一看,“好傢伙,屋裏兩步一個攝像頭”,再一看主人搬出的玉石,確實都是和田仔玉的精品,粗略一數,這戶人家的玉石資產最少上千萬元。
這種藏玉大戶一個鄉里最多有一兩家。他們的家,一般人很難進入,都是熟人帶着才行。
“我曾經把一塊兩元進的拋光的石英岩賣了1000元”
熱鬧的玉石巴扎是外地遊客來和田的必到之地。每週五、週日,在和田市大清真寺前的街上,來自周邊各地的農民會帶着自己的寶貝,就地擺起小攤叫賣。
在巴紮上,玉石也分三六九等,一般人走進來容易犯暈。常常一進來,就會有許多維吾爾族人圍到你身邊,變戲法似的突然在你眼前攤開手掌,亮出他們或挖或收的玉石。這其中有從田縣、墨玉縣的奇石,有賣假冒的劣等料,也有山料和上等的仔玉。不懂玉的遊客會感覺買玉是一件很冒險的事。
賣上等仔玉的玉石販子通常聚成兩三排,面前是清一色的小水箱,上蓋鐵絲蓋,各色玉石在水的潤澤和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油亮。隨意一塊半個手掌大小的白玉籽料,開價都在幾萬元以上。
平時,在各個採玉點都有小巴扎,玉龍喀什河舊橋、洛浦縣玉石交易市場、採玉集中的地方就形成了小巴扎。
在玉石巴紮上,許多原本該上小學或初中的巴郎子(男孩)手裏拿着各色玉石在遊客之間兜售。一個叫牙生江的13歲維吾爾族小夥偷偷地說,他們手裏拿的小石頭根本不是玉,每天早上,有人到巴紮上批發假石頭,牙生江他們就一元一個地批發些,等到下午遊人多時,向遊人兜售,遇到不識貨的遊客,一個小白石頭可以賣到一二百元。
玉素普跟隨父母從墨玉縣來和田市賣玉,此時他正在一旁咧開大嘴偷笑着說:“我曾經把一塊兩元錢進的拋光的石英岩賣了1000元!”這顯然成了他的驕傲戰績。
阿不都拉幾年前也經常在巴紮上倒玉,積累了資金後就在和田玉石一條街專心做仔玉生意。他說:“由於現在全面禁採,好料難求,我一般都是提着裝滿現金的皮箱到挖玉點看玉。有時稍一遲疑,玉就被別人收走了。”
在和田,玉石交易基本上都在私下進行,有提着裝滿玉石的小箱子到玉石一條街的店鋪任意銷售的,有三五紮堆互相看貨、比貨的,也有開着小汽車在市內到處轉悠尋找買主的。
每天睡在裝載機的車斗裏
然而,並不是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能在這瘋狂的買賣中分到一杯羹。
自從大型機械禁入河牀採玉的命令下發以來,原本喧囂的河牀寂靜下來,在玉龍喀什河舊橋邊的世紀星停車場,停了許多沒活兒乾的挖掘機主。
每天睡在裝載機的車斗裏的趙旺林就是其中一個。
一年半前,趙旺林還在河南正陽縣熊寨鄉趙莊老家安心地種地,同鄉帶來的消息讓他坐不住了:“和田那邊挖玉挖瘋了,在河牀上每天都有2000多臺挖掘機像螞蟻一樣挖玉,如果你有一臺挖掘機或裝載機,可就發大財了!挖掘機一個月租金就有3萬多元。”
趙旺林立即細算了一筆賬:裝載機28萬,運費7000,自己多年種地攢的5萬元可以當個本,貸款5萬元,向親戚朋友籌4.8萬元,剩下的13.5萬元每月按揭還,一年就能把成本收回。於是,趙旺林買好了裝載機,一天都等不及了。
2007年2月,趙旺林來到和田玉龍喀什河邊,等了不到半天,他的裝載機就被一個維吾爾族挖玉人包走了,一個月租金2.4萬元。
可是好景不常在,兩個月後,和田地區開始集中整治大型機械亂挖亂採現象,一旦被抓,就要將大型機械扣押、罰款。
一些膽小的挖玉人不幹了,趙旺林的裝載機一月租金減成1.1萬元。沒辦法,還要繼續幹啊,趙旺林把司機辭了,自己當起司機。
爲了省錢,趙旺林在工地上幾乎不花錢,在哪塊河牀挖玉,就在那兒扎個帳篷住下,吃的是老闆提供的,渴了他就喝河水。他曾經兩個月內僅花8毛錢,是因爲裝載機的轉向燈壞了,他買了個502粘膠。
8月的一天,趙旺林的裝載機被監察人員扣押,“要拿車先交罰款11600元”。
車被扣的4個月裏,趙旺林找遍了相關部門要求放車,對方均置之不理,最後只得繳足了罰款,還加上1000元的停車費。這些錢可都是老婆在家磨破嘴皮子借的啊!
車要回來了,就一直放在停車場裏,幾乎沒有人租車。
今年,趙旺林和7個跟他一樣遭遇的老鄉,就擠在車場裏一個不足10平方米的帳篷裏過的年。年後,他除了給附近一個農民幹農活掙了9000元外,再無別的收入。
“可把我賠慘了,還不如回家種地呢!”但因欠公司3萬元、欠老家親朋3萬元,貸款買的車也沒權利賣,趙旺林天天只得守着車。
他說,他還不算最慘的,他有個老鄉,在開挖掘機時撞死了一個撿玉的小巴郎,本來自己就不掙錢,還要賠8萬元,那老鄉死的心都有了。
如今,趙旺林盼望着早點解禁,這樣就有人租他的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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