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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事者的母親來到受害者家,當場下跪向他們道歉。
黃小明一直不說話。
這是兩個心結難解的家庭。他們中間,由於一條103天、在意外中無辜離去的小生命羅歡,需要一方真誠的道歉和另一方的諒解。
事發後,兩家人曾經坐在一起,接受司法局的民事調解。但調解並沒有撫平創傷———因為黃小明(化名)父親黃全立的沈默、因為黃家表示只能承擔1000元的賠付,反而讓羅承貞和凌永梅越發無法諒解這個家庭,也讓他們在喪女之後的心上又平添了一道傷口。『4月20日,我們等了6個多小時,你丈夫沒有一句道歉的話、沒有一句安慰的話……』
時間:昨天(4月20日)中午
地點:羅歡家
『對不起……』懷抱著1歲半大的小兒子,黃小明(化名,下同)———從出租屋樓頂飛石砸死羅歡的12歲肇事少年的媽媽『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了羅歡的父母面前。
在親人的安慰下,慢慢開始喝些湯水的凌永梅,『哇』的一聲哭嚎了出來,只是乾澀的眼中,再哭不出淚水。坐在桌邊,一向隱忍的羅承貞,也觸電般的震了一下,繼而向後哭倒在了床上。『我們的孩子走了,你的孩子還活蹦亂跳地活著……』
黃小明母親的這一跪,改變了很多。羅承貞站起身哽咽地說:『你老公如果昨天(4月19日)有你這個態度,我們也不會……』
黃小明的母親一直泣不成聲:『我也是母親,我知道,我也很難受。』
對於黃家貧困的家境,羅承貞一家也有了解。『歡歡搶救時的費用,還有喪葬費用,他們一定要負擔。我的女兒現在還躺在殯儀館裡,我只想她能快點走。她早走一天,我們也能好受一天。』
羅家的親屬也表示,他們看重的不是賠償多少錢,而是作為黃小明的父母,他們究竟有幾分願意負責的真誠。『下午三點,一定要准時到司法所,要十二分的真誠,不管你們能籌到多少錢,我們要感到你們的誠意,確實是盡了力。不能因為說窮,就什麼責任都不願意負。不能擺出一副反正我一分錢沒有的架勢。如果你們真的盡力了,想盡了所有的辦法了,我們也許會原諒。』
下午三點。黃小明的父親黃全立,帶著好不容易、東拼西湊來的4000元醫療費來到了司法所,按照約定付給了羅家羅歡的醫療費。至於羅歡3000元的喪葬費,黃全立表示,還會再想辦法。
『他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
羅家:調解時肇事男孩父親一直不說話,最後纔說只能賠1000元
只有103天大的羅歡,離世已經2天了。她小小的屍體一直躺在殯儀館裡,等待著向愛她的人做最後的告別。由於『凶手』的迅速落網,昨天上午,父親羅承貞去了一趟公安局,簽字取消了對女兒的屍體解剖。『人都去了,害她的人也找到了,作為父母我們現在只希望能讓她早點走,不要這樣老放著。』
但是現實的情況卻是:只有12歲的『加害方』黃小明,家境一貧如洗,雙方就賠償問題在司法所進行的第一次調解中,黃小明(化名)的父親黃全立表示,無力負擔賠償費,甚至連搶救羅歡的近5000元醫藥費也拿不出,只能賠給羅家1000元。
時間:昨天上午10時
地點:羅家
對話人物:羅歡的母親凌永梅。
(這時的凌永梅,聲音帶著哽咽,卻再流不出眼淚了。)
羊城晚報:已經見過黃小明的父母了吧?
答:昨天(19日)晚上5點喊我們去的派出所,一直等到7點纔見到他(指黃小明)父親。他就那麼坐著,幾個小時,司法所的調解員問他對這個事情什麼態度,他一句話沒有,一句道歉的話也沒有,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
羊城晚報:那最後的調解結果怎樣?
答:根本沒有結果。從晚上7點坐到快12點,他(指黃全立)一直不說話,最後纔說只能賠給我們1000塊錢。你說,這有沒有良心啊。我們也知道他的小孩是無心的,但作為家長,怎麼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
羊城晚報:這個結果你們很難接受吧?
答:我們根本接受不了。孩子他爸回來以後,一晚上都沒睡覺,寫了一封給社會各界的信,希望大家都來評評這個理。他小學沒念完,沒文化,寫了整整一個晚上。
羊城晚報:你們希望黃家做出什麼賠償?
答:歡歡在醫院搶救花的近5000元,還有她辦理後事的費用。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錢給她辦喪了,醫院的醫藥費都是借的錢。她人已經去了,我們就想讓她能早點走,不要這樣一直放著(指放在殯儀館裡)。
羊城晚報:黃家沒有給你們一分錢賠償嗎?有沒有做出過努力?
答:沒有,到晚上12點我們調解結束,他一分錢都沒有給我們。他打過幾個電話,不過說的都是他們四川話,我也聽不懂。
羊城晚報:見到黃小明了嗎?
答:只見到了一個背影,遠遠的,警察正把他往外送。警察不讓我們和那個小孩接觸。
闖禍男孩始終不發一言
三次笑對弟弟
和黃全立面對面談了近一個小時,黃小明一直坐在爸爸身邊,一言不發,看上去真的是父親形容的那樣———『不愛說話,看著很老實、很本分的孩子』。
『你後悔嗎?』『你害怕嗎?』『你覺得錯了嗎?』『你平時愛玩什麼?』……所有的問題,黃小明都是用點頭、搖頭、一動不動、低垂眼簾來作答。始終沒有一個字。
整整一個小時,他只抬頭笑過3次。第一次,他拿過弟弟正咬在嘴裡的奶瓶,笑著逗著他玩;第二次,他對著弟弟做鬼臉、吐舌頭,聽到弟弟『咯咯』地笑出聲來,他也差點笑出聲來;第三次,也許是不耐煩坐在爸爸身邊聽記者問問題,他站起來走到鋪在床邊的兒童塑膠墊上,專心地玩起上面的玩具———一個壞了的空調遙控器、一把漆都掉光了的塑料小手槍、一張CD光盤。這時,本來在媽媽懷裡的弟弟,搖搖擺擺走了過去,黃小明一把把他抱在了懷裡,臉上的笑容讓人看得動容。他偶爾的笑容、偶爾偷看一下別人,都十足一個孩子的眼神。
媽媽說,弟弟1歲半了,除了會叫『爸爸』別的話都不會說:『他說不出來,但是他什麼都知道。』
下午,家裡的大人們去借錢、道歉、和羅家人去司法所繼續調解。黃小明一個人跑掉了。過了吃晚飯的時間都沒有回來。黃全立以為自己的兒子第5次離家出走了。
所幸,晚上10時多,黃小明一言不發地回來了。雖然不到半個小時,又一言不發地出去了,但是黃全立沒有那麼擔心了,他知道,也許兒子不會再出走了,起碼這次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