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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新聞1+1》6月25日播出《石首,爲何再度“失守”?》,以下爲節目實錄:
白巖鬆觀點:
一旦當政府的聲音不能主動在第一時間傳播的時候,你要知道在傳播上咱們是有一個規律的,任何聲音當第一時間佔據了人的腦海,不管它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你後面想再用新的正確的聲音去覆蓋它是非常難的事情,你已經變得非常被動了。
過去的很長時間裏頭,這樣的語言我們經常聽到,是“不明真相的羣衆在少數不法之徒,或者說少數別有用心的人”,我們先說多數的人,不明真相的羣衆應該是多數是嗎?既然他不明真相,讓他明瞭真相,這個多數不就摘出來了嗎?再說不法之徒這個用法,既然是不法之徒,爲什麼你沒有對他行使法律方面的處置呢?那就說明是不是你還沒有證據,沒有證據你憑什麼可以叫他不法之徒呢?這是一些荒唐的說法。
我們再說別有用心,請問,法律上是否有別有用心這樣的一個定罪,如果沒有的話,是否可以因心定罪呢?你怎麼能夠猜測到他是別有用心呢?即使別有用心,如果沒有觸犯法律的相關條款的話?你又如何引言定罪呢?或者說因你的猜測而定罪呢?我也真的希望這樣的語言在未來不要再出現了,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樣的語言其實也違法。
演播室主持人(董倩):
歡迎收看《新聞1+1》。
全國縣委書記和縣公安局長的大輪訓剛剛結束不久,在石首就遇到了一次實戰考試,當地一名廚師的非正常死亡卻引起了當地的羣衆性事件。從事發到現在9天的時間過去了,石首官員到底交出了一份什麼樣的答卷呢?巖鬆怎麼評價?
白巖鬆(新聞觀察員):
去年6月份的時候,我想我們所有人都記住了,給了我們教訓,當然也留下了很多經驗的甕安事件。但是時間過去了一年,在這一年就像你說的,既有了縣委書記的培訓,又有了縣公安局長的培訓等等之後,同樣在6月份,我們又面對了湖北石首的這樣一個引發背景有些相似的石首事件。但是爲什麼在處理的方式上不僅沒有進步,原地踏步都沒有做到,反而是一種退步,這個時候我們就必須要集體思考,我們接下來該怎麼進步。
主持人:
我們先了解一下石首事件的來龍去脈,以及當地是如何處理這件事情的。
(播放短片)
解說:
石首廚師系高空墜落,自殺身亡。
今天石首案死者屍檢報告提前公佈,引起衆多媒體關注。兩天前,當地政府曾宣佈屍檢報告要在20天后公佈,如今屍檢時間大大被壓縮,提前公之於衆。相比石首政府之前宣佈的非正常死亡事件,自殺死亡這個結論無疑是對石首案事實進一步的定性。
6月17日,湖北荊州市管轄石首市一酒店內發現一具屍體,死者爲酒店廚師,還留下一份遺書,因死因不明,死者家屬將屍體停放在酒店大廳。事後兩天,數千羣衆圍觀,阻礙交通,部分警民發生衝突,多部消防車輛和警車被砸壞。
事發後第3天,6月19號,石首市政府網站發佈題爲《我市發生一起非正常死亡事件的消息》,數百字內容中稱,衆多不明真相的羣衆設置路障,圍觀起鬨。
事發第4天,6月20日,隨着網絡論壇和媒體對此事關注激增,石首市政府發佈致全市人民的公開信,表示要嚴格依法查明死因,號召市民不被少數不法分子蠱惑,不信謠,不傳謠,不圍觀,不起鬨。
事發第6天,6月22日,湖北省省委書記省長親赴石首市處置該事件。
事發第7天,6月23日,荊州市委書記應代明表示堅決將“6?17”事件查個水落石出,案件將由省公安廳指導督辦,荊州市公安局成立專班辦理案件,請國內最權威的專家主持屍檢。
事發後第9天,也就是今天,專家組公佈屍檢結果。
從17日事發到20日石首市政府發佈公開信,粗略統計大約80個小時,對此《人民日報》的評論說,在長達約80個小時內,一方面是政府的新聞發佈語焉不詳,一方面是網友藉助非正式媒體發佈信息,探尋真相。據不完全統計,在這段時間裏,體現政府立場的新聞稿只有3篇,而一網站的帖吧中就出現了近500個相關主帖,還出現了不只一段網友用手機拍攝的視頻。
如今,石首事件是媒體關注的熱點,而在有關此事件的衆多評論中,很多評論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甕安事件,“甕安”教訓猶在,石首重蹈覆轍,甕安有經驗,石首無用場。
《人民日報》評論,針對石首事件提到甕安事件,稱背景似曾相識。文章還引用了貴州省委書記石宗源在總結甕安事件時說的話,“甕安事件發生之初,網上有許多謠言,但是通過媒體披露事件真相後,羣衆的質疑得到了迴應,主要領導幹部第一時間到羣衆中間傾聽羣衆呼聲,並藉助輿論監督啓動幹部問責制,才能平息事態。”
今天,《新華每日電訊》發表評論,“石首案”爲何未能吸取甕安之鑑?文中說,面對突發羣體性事件,政府還必須迅速瞭解和把握網上各種新型信息載體的脈搏,迅速回應公衆疑問。甕安事件一年後,石首再次發生羣體事件,讓人唏噓感慨。如今,石首事件還在徹底調查之中,公衆在期待最終能獲得清晰、完整的真相,公衆更期待類似的事件不再發生。
主持人:
這名青年廚師的死亡是在17日晚上8點,然後政府發出了自己的聲音是在19日,中間就隔了18日,你怎麼看待隔的這一天?
白巖鬆:
其實不僅隔的這一天,還要關注在19日的時候政府發出的這個聲音是不是立即就起到了非常積極的作用。其實我覺得它裏頭有雙重點,發出的聲音既有說出現了非正常的死亡,同時也有相當多的重點放在了不明真相的羣衆,然後再少數不法之徒,然後圍觀、設路障等等,會讓人感覺你現在更關注地發表這個聲明是在意已經出現了這種局面。
其實非常清晰地告訴大家,在處理這個石首事件的時候,我想所有人都會有一種感觸,我們當地的政府所擁有的主動的最佳時機被自己給錯過了,一下子把自己的工作變得被動。一旦當政府的聲音不能主動在第一時間傳播的時候,你要知道在傳播上咱們是有一個規律的,任何聲音當第一時間佔據了人的腦海,不管它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你後面想再用新的正確的聲音去覆蓋它是非常難的事情,你已經變得非常被動了。所以這個事情的第一個要總結的問題是爲什麼不主動,而變成被動。
主持人:
你說中間隔的18日這一天,如果政府主動的話,它應該怎麼做,因爲我們看到19日政府的聲明兩部分,第一個是解釋了這個事件,另外一個表達了政府的一個態度。我覺得如果從現在看,19日你不能說它早,但是應該是不晚吧?
白巖鬆:
當然晚,當然晚,因爲在17日出完這個事情的時候,從18日已經開始出現聚集等等這樣的情況,其實這個事情說可大也可小,爲什麼這麼說呢?因爲如果要處理得非常主動,信息的披露非常公開、快速、迅捷,而且能夠主導整個事情發展的話,這個事情也許迅速地就變成一個很小的事件,甚至我們今天根本不會談論它,就像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在石首當地可能會感覺到它,但是迅速的就解決了。
但是正是由於這種猶豫,甚至有的報道當中也在懷疑說是不是也出現了像斷電、斷網、信息屏蔽,在各種網上出現的帖子已經幾百條、幾百條的時候,政府在80個小時之內只有3個語焉不詳的這樣一種告示,還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所以當然是晚了。
你要知道,在處理突發性事件的時候,透過甕安事件所總結出來的經驗,也就是說越早,越第一時間,其實解決起來越容易一些。
主持人:
依你的分析,這件事情在17日晚上發生之後,政府應當怎麼多快、較快地發出一種迴應?
白巖鬆:
我覺得當這個事情發生的時候,還不一定立即引起的是政府的關注,可能引起的是當地的公安部門,包括家屬或者怎麼樣,但是當出現了大量的羣衆圍觀,甚至網上開始出現各種聲音的時候,我們爲什麼如此地遲鈍,而不夠敏感。
類似石首這樣的事件,就像我們剛纔說了,包括很多的媒體也說了,過去也有過甕安等等與此相類似的事件,其實甕安事件發生了之後,其實就總結了相關的經驗,而且在這過去一年的時間裏頭,國家級別的縣委書記和縣公安局長都進行了培訓。總結的經驗裏說,其實我沒有經過培訓,大家都能夠依稀地記着總結出來的經驗,第一個,信息要公開、要透明,不給謠言傳播的時間,因此搶時間非常重要,地方的領導要第一時間出現在現場,不濫用警力,然後就事論事,不把它立即政治化,啓動問責的機制等等。你看,這些經驗已經迅速地在甕安事件、孟連事件之後就總結出來了,我們石首難道真的是都不知道嗎?而且居然很多地方還是違背的,比如說濫用警力等等。
主持人:
17日事發之後,18日一天等於是坐失良機,到了19日,當地政府在使用武力方面速度倒是挺快,一下子派來成千上萬的警察,還有武警。我想聽聽你的看法,當地的羣衆明顯已經漸漸朝着不可控的這種羣體性的事件演變的時候,應不應當用警力?什麼叫濫用警力?
白巖鬆:
比如說解決這個事情的時候其實是警力能夠解決的嗎?大家關注的是真相,警力會給人們的直接的感受是,聚集的人們的感受就是,或許武力是要遮掩一些真相,那就更加堅定了他們內心所擁有的這種懷疑,本身就是因懷疑和需要得到真相而聚集在這裏頭,警力的出現不就加劇了它嗎?
而且在這樣一個彷彿像安民告示一樣,結果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其中有這樣的一句話,當然,我覺得不僅是石首,過去的很長時間裏頭,這樣的語言我們經常聽到,請讓我把它說下來,是“不明真相的羣衆在少數不法之徒,或者說少數別有用心的人”,好了,我們先說多數的人,不明真相的羣衆應該是多數是嗎?既然他不明真相,讓他明瞭真相,這個多數不就摘出來了嗎?首先這個問題不就解決了嗎?非常簡單,你都知道他是不明真相,爲什麼就像寫八股文一樣,僅僅把它寫出來,而不抓着這個事情的命根子上,最重要的解決方式,他就是要了解真相。好了,真相有什麼可隱瞞的,告訴他真相,多數人已經解決出來了。
好了,我們說少數人,先說不法之徒這個用法,既然是不法之徒,爲什麼你沒有對他行使法律方面的處置呢?那好了,那就說明是不是你還沒有證據,沒有證據你憑什麼可以叫他不法之徒呢?我們現在都已經開始用犯罪嫌疑人或者等等這樣的語言,好了,這個大家知道,這是一個荒唐的說法。我們再說別有用心,請問,法律上是否有別有用心這樣的一個定罪,如果沒有的話,是否可以因心定罪呢?你怎麼能夠猜測到他是別有用心呢?即使別有用心,如果沒有觸犯法律的相關條款的話?你又如何引言定罪呢?或者說因你的猜測而定罪呢?我也真的希望這樣的語言在未來不要再出現了,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樣的語言其實也違法。
主持人:
使用語言是一回事。
白巖鬆:
但是使用語言也不是一回事,它容易在已有的矛盾當中激化矛盾。
主持人:
你比如說這個方式,使用語言,怎麼去使用這種語言的方式。你看在當地19日的時候,在當地政府處理這件事的時候,在現場播放了一段剛纔說你這番話的一個聲音。
白巖鬆:
高音大喇叭。
主持人:
據悉是當地的市長說的,這種情形會對當時的那種情緒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再有,第二封信,就是政府發的第二聲,在6月20日,是用散發傳單給當時參與的民衆這種方式,你怎麼看待大喇叭和散發傳單這兩種方式?
白巖鬆:
其實不管是大喇叭還是散發傳單,針對的都是已經在現場的人羣,其實在現場的人羣代表的是整個可能在石首擁有這樣人羣的普泛生活在,他不是一個孤立的就在這個區域裏頭,他是由一個龐大的人羣所構成的。其實傳單和大喇叭都是隻針對具象的人羣,忽略了對整個石首所有人的一種關注,可能他們在家裏,但是也在家裏會對這樣的事情有所關注。
其實我們一起來看這樣的,這是一個24歲的廚師,今天證明他是自殺了,最後有了這樣的結局。你看,他的遺書沒有落款,然後上面是親愛的爸爸媽媽,兒子在這裏對你們說聲不孝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好像有個陰影一直纏着我不放,可能這是我的命吧。你看,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最後出現了這樣一種結局的時候,從父母的懷疑來說是有一定道理的。
另外,從過去這個賓館發生過一個服務員的自殺事件。而且在過去積累情緒的角度來說,當地的治安也不是很好,吸毒的情況也比較嚴重,甚至曾經出現過公安局的一位領導,那麼在撞死了別人之後,讓另外的人代包,然後去承擔責任,也被當地的人知道。所以這種潛在的矛盾和潛在的不信任已經存在。所以我覺得在不管是濫用警力還是大喇叭、傳單等等,包括第一時間沒有傳遞正確的信息,都屬於在這個局部地區已經病了,可是在開藥方的時候又開錯了藥,沒有去針對最該提供的,就是藥沒抓準,而是從外圍的角度,反而這個病情在加重,因此這是我們最該反思的地方,而且不是沒有過去的經驗和教訓。
主持人:
您現在收看的是《新聞1+1》,今天我們在演播室裏關注的是前不久發生在湖北石首的一次羣體性事件,我們的節目稍候繼續。
主持人:
我們看到的是湖北的一個青年的非正常死亡而導致的一起羣體性的事件,但是事情就這麼簡單嗎?它的後面又是什麼呢?
(播放短片)
解說:
石首距今已經有1700多年的悠久歷史,當6月17日的突發事件發生後,很多人才注意到這個城市。值得一提的是,有記者的走訪過程中發現,當地吸毒現象比較嚴重。
來自當地政府2008年10月的一份政務信息顯示,由於石首地處湘鄂邊境,交通方便,流動人口多,近些年毒品形勢日益嚴重,因毒品引發的刑事案件已經佔到整個刑事案件的50%以上。
事實上,有記者在連日調查中聽到,當地市民對出事地點,也就是永隆大酒店的經營狀況議論紛紛,酒店附近的居民說,酒店生意一直很差,私下還做涉毒生意,這在當地也是傳言已久的事情。
在永隆大酒店後牆的窄巷中,記者還見到了大量散落在地上的注射器,市民猜測,這些注射器是酒店出事後店方轉移毒品時遺留下來的。
此外,據永隆大酒店對面一家健康門診的主任介紹,每天到健康門診服用“美沙酮”的就有100多人。據石首公安局禁毒大隊曾經公佈的一份資料顯示,當地吸毒人數連年上升。目前,石首市受過處罰,登記在冊的吸毒人員有八九百人,而實際吸毒人員預計在3000人左右。在登記在冊的吸毒人員中,35歲以下者佔到70%左右,而吸毒者人羣也由最早的南下打工者當中的個別頹廢者、無業閒散人員、個體戶,向包括醫生、演出人員、金融工作者、公務員在內的在職人員蔓延,這樣的現狀也成爲許多石首市民的心痛。
記者採訪時,在永隆大酒店背後的一條街上,一個商店老闆說,經常在大白天就能看到許多吸毒人員,還有人說,他的朋友曾經在永隆大酒店的6樓拿過貨。
今天媒體報道了荊州市委書記指示,徹查酒店背景,那麼永隆大酒店裏面到底發生過什麼,我們也期待有關部門最終能夠給出一個公正的結果。
主持人:
接下來我們連線中央黨校研究室副主任周天勇教授,周主任您好。
周天勇(中央黨校研究室副主任):
你好。
主持人:
發生在石首這件事情,關心這件事的人,如果只是跟這個小夥子有關係的人我們可以理解,但從事情的發展來看,迅速的就有跟這件事情毫不相關的人來圍觀,而且馬上捲進來,您怎麼看待這種現象?
周天勇:
我想這應當是一個羣體事件,這個羣體事件與可能民間的一些涉及到的徵地、拆遷、污染、務工、欠薪,以及一些農民家庭的生活,比如說醫療、上學的生活困境等等,可能這些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那麼可能很多民衆有一種情緒,我想這是一個。
所以像這種突發性的事件,這樣一個社會的環境,所以當地政府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要了解民情,很多工作要做在前面,這是一個。
另外就是有一些信息要公開、透明、及時地披露。
再一個就是要疏導,我覺得這是非常重要的。
主持人:
好,謝謝周教授。
巖鬆,剛纔其實問周教授這個問題,爲什麼有些事情不是就事論事,而是借題發揮,是不是也是表現了當地羣衆長期積累下來的一些怨氣?
白巖鬆:
其實在近幾年的時候,不管是從上面還是到我們媒體記者,還是所有的民衆,大家都在適應一個新的詞,也是防範一種新的狀況,這就是羣體性事件,但是任何羣體性事件之前,其實先都是一種醞釀了很久的羣體性情緒,因此如果只等到羣體性事件才發生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晚了。既然羣體性事件之前都有一個慢慢醞釀起來,根據各個地方的狀況不同,比如甕安事件就有因爲採礦等等所積累下來的一種羣體性情緒已經慢慢積累,更何況現在處在一個社會的轉型期,社會的矛盾、社會的情緒也是一個快速積累的過程,最後總結經驗,往往它是以某一個案件作爲一個誘發,最後把社會的情緒突然聚集到這一個點上,大家可能帶着各自不同的情緒來,但是在這一個點上,集中反映了可能對司法不公正的一種懷疑,對地方政府不能秉公執法的一種不信任,但是我覺得越是懷疑,越是不信任,反過來越要用公開、透明、迅捷和按法來辦事這樣的一種策略來對應,沒有任何其他的解決之道。
主持人:
所以有句古話說,大風起於青萍之末,還有一句就是要明察秋毫,這對當地的幹部提出來的就是,你如果不注重平常的一些表現的話,那麼事到臨頭來的時候,你可能就失去了控制這種事態的能力。
白巖鬆:
其實你說在面對這種局面的時候,可能大家從總體上來說想得還是明白的,要不爲什麼在過去的這一年裏頭接連搞了3000多縣委書記、縣公安局局長來中央進行培訓。我覺得兩方面的因素,一種是情況發生着變化,社會羣體性事件在已經累積起來的某種社會情緒當中,有可能因一個又一個誘發點,就像甕安的那件事和這個24歲小夥子自殺一樣,它就成爲一個引爆的點,這種情況今天是石首,明天可能還會換一個地方。因此考慮到了這種情況,所以纔要做這種相關的培訓。
另外,總結出了一定的經驗,尤其這些經驗是跟過去的處理方法不一樣。但是有的時候你也擔心,在這樣的3000的書記和公安局長培訓的時候,他們聽進去了多少。
主持人:
這次不就是一個例證嗎?
白巖鬆:
對,一是聽進去多少,二是有沒有認真聽。
我有的時候也會去做這種政府新聞發言人的培訓,當下午進行培訓的時候,你都會發現,很多的學員其實是帶着中午的飯局回來的,他們在關注着到北京來之後一些公關的行爲,其實在聽你講的時候能聽進去二三就已經不錯了,當然我說的是局部的人。
另外一方面,有的時候是機械地聽,比如說像石首這個事情的時候,有了甕安的前車,爲什麼沒有之鑑,前事爲什麼就忘了,不能成爲後事之師,可能他有僥倖心理,覺得我這個事跟那個不一樣,我這樣處理就能處理完了,就有結果了,結果越做越大。
另外一個,骨子裏頭沒有一種對老百姓和社會情緒的真正的瞭解,我覺得這是最致命的。
另外有一點,今天這個節目恐怕要說,縣永遠是中國最大的一個問題,就跟古人提出七品芝麻官一樣。我今天查了一份資料,1986年5月21日,事隔23年了,當時中央召開了一個關於羣衆信訪工作的座談會,其中明確的有這樣一些話,要把縣裏的信訪工作當成最重要的工作來抓,而且要主動,要把這個事情在縣裏頭就解決,不能再往上去變得越演越大,要主動接受羣衆的監督。原來這樣的事情不是這幾年才關注,23年前的時候就已經準確地放在縣裏。
目前中國的縣城是一個的確社會矛盾、社會情緒積累非常嚴重,既不是最落後的,也不是最發達的,非常準確地代表着目前中國改革所處的這個階段的特性。所以我覺得縣裏的領導人的工作不好做。
主持人:
我們之所以把甕安事件和今天的石首事件做對比,因爲當時石宗源書記在說甕安事件背後是因爲當地積累下來的比如說拆遷問題,比如說礦產問題。這一次石首背後實際上引發了一個當地的吸毒問題。
白巖鬆:
其實不僅是吸毒的問題,也有可能有其他的一些情緒在裏頭,比如說當天8點多,後來有了這個小夥子的事情的時候,大家去了之後發現這個酒店是空無一人的,過去它可能就有很多的劣跡。
其實現在今天公佈了這個24歲的小夥子是自殺,這次公佈是自殺跟一開始公佈是自殺是不一樣的,因爲這次引進了第三方,引進了專家學者,然後在高度的關注下,所以當地的百姓應該能信任他,這就來自於骨子裏頭原來對身邊的司法和政府的一種不信任,所以你還採用了相反的方式,就是要公開、透明等等很多方面,因此它總有一個累積的過程,包括吸毒。
接下來我再想起今年的兩會的時候,當面,我當時向貴州的省委書記石宗源,我們在聊甕安的事件,當時他有一句話讓我的印象非常深,我覺得說到了點子上,他說甕安不安國難安,你當然知道他說的不是甕安這個問題,而是說甕安所代表的事件類型,以及甕安所代表的縣域的,現在很多羣體性的情緒,包括羣體性事件高發的地段。所以我覺得石首的事件誰也不願意它發生,但是既然發生了,我們一定要把它變成下一次進步的推動力。
這個事件完了嗎?我非常擔心這個事件在今天就畫上了一個句號,因爲專家證明是自殺,而且屍體也火花了,這只是一個病的標治了,接下來還有本呢,這個24歲的年輕人到底爲什麼自殺,恐怕當地的人還會去懷疑,你還要給出答案。
還有,整個社會的環境和這個酒店的經營到底有什麼樣的背景,當地的市委書記已經提出來要去徹查,還有整個的社會情緒有沒有一種更準確的瞭解。最重要的是,此時是石首在開始做這些治本的事了,我相信其他一個又一個石首,它們有沒有,是在看着遠方石首,出現了這麼大事,處理真不當,可是沒有關注自己身邊的東西,有一天,你今天在嘲笑石首,可能明天發生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處理起來還不如石首呢。
因爲我其實真的很想知道,去年發生甕安事件的時候,石首的負責人是怎麼看待那起事件的。
主持人:
這件事情完了之後,我覺得當地的官員應當想到這三個人羣應該怎麼去處理,一個是當事人的家屬應該怎麼去面對;再一個,參與這次事件的人怎麼去面對;還有一個就是沒有參與,但是一直關注的石首的這些老百姓怎麼去面對。
白巖鬆:
其實我覺得一是需要市裏的政府和司法機關還要做大量的工作,因爲還有很多的事實需要進一步地去提供。其實還有一點是進一步地放開媒體,讓媒體把更多的真相展現出來,背後到底是什麼。
另外,我再次強調,我們關注它不是爲了僅僅關注石首,而是中國那麼多的地方。其實最近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瞭望》上面的一篇東西,中央也在做出相關的部署,省、市、縣級的司法機關的負責人,將來主要負責人,每個月都要面對一次信訪的羣衆,而具體裏頭的一些常委,司法機關的主要領導,每週都要見一次,把它變成一種制度化的因素。
而且還有,我們現在在面對社會上很多上訪,對身邊的人不信任,所以纔要上訪,過去採取的是硬,現在不敢了,尤其甕安事件等等很多事件之後不敢了。現在軟也挺可怕的,花錢買平安,其實是按了葫蘆起了瓢,甚至很多上訪的時候替人買單,旅遊。有一個真實的情況,有幾個上訪的專業戶,在一個飯桌上吃飯,在一個飯店裏聊接下來怎麼上訪,吃完飯之後發現誰買單,給當地政府打了個電話,政府馬上過來就把單買了,你們別上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