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去年9月,在公安部、湖北省公安廳統一組織及重慶網監總隊的配合下,湖北荊州網監支隊耗時4個月,分析數據280餘萬條,取證數據高達160G、調動5個警種力量破獲了一起註冊會員近3000萬名、涉案金額近2000萬元的特大組織網絡淫穢表演犯罪案件。
這起案件打掉了淫穢表演視頻網站23個、淫穢色情網站186個,“涉黃”廣告聯盟12個。由於“斷”了資金鍊條和信息鏈條,380餘個相關色情網站從互聯網上消失。
犯罪嫌疑人鄭立、戴澤焱等20名犯罪嫌疑人被抓獲,其中8人已被荊州檢察機關提起刑事訴訟,另外12人交由重慶治安部門處罰。
6日,偵破該案件的湖北荊州警方披露了案件詳情,並深入分析了這一特大組織淫穢表演案背後的利益鏈條。
爲逃避打擊,色情視頻聊天網站不停更改域名
2009年4月,荊州市公安局接到舉報,稱“丁香成人社區”網站內,有全脫裸聊等淫穢內容。荊州網警初步偵查後發現,該網站累積訪問量高達7.3億次,獨立訪客達3891萬人次。
與其他淫穢網站不同,“丁香成人社區”並不是獨立的網站,它的“裸聊”內容,是網絡公司通過廣告聯盟投放到不同網站。
荊州網警將情況上報湖北省公安廳及公安部。同時重慶、江蘇等地也上報了相關“裸聊”網站等信息。公安部十分重視,將該案定爲部督案件,指定由荊州市公安局網安支隊辦理。
經調查,警方發現這是一種新型的淫穢網站模式。以往的淫穢網站基本都是獨立的,網民只有進入這家網站,才能看到淫穢內容。而此案的淫穢“裸聊”內容,是在一個“後臺”由同一批人完成,然後通過廣告鏈接到多家網站。進入這些網站,就可進入“後臺”,看到的都是同一批“主播小姐”的色情表演。
這些網站採取會員制,網友進入色情網站,想要看錶演,首先需要註冊會員。網站提供不同層次的服務,例如,初次註冊會員50元,私聊88元,超級VIP888元,超級富豪1888元,與主播進行全脫裸聊,則每次充值都要達到288元、488元、988元等,短短半年就獲利1980萬元。
警方發現,這些網站主要來自重慶。重慶去年7月以前共有視頻網站域名112個,其中76個域名指向了三家網絡公司合辦的數據庫。
警方將調查重點鎖定這三家網絡公司。經過3個多月的數據分析,荊州網安支隊將證據一一固定。2009年8月24日,專案組分別派出3個工作小組共計29人赴重慶開展調查、取證和集中抓捕行動。
爲了逃避打擊,這些色情網站不斷“變身”,經常更換域名,但跳轉後,指向的實際上是同一個後臺,看到的都是同一批主播小姐,“老客戶”並不會流失。比如,從一個叫做“97gan”的域名跳轉和關聯出來的色情網站高達186個。爲了“變身”方便,犯罪嫌疑人申請了1200多個域名。
主要犯罪嫌疑人曾被捧爲網絡“創業英雄”
提起此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負責案件指揮、調度的湖北荊州公安局網監支隊政委李恩忠感到極爲“惋惜”。犯罪嫌疑人鄭立是國內知名網站“分貝網”的創辦人,曾捧紅過《老鼠愛大米》、《香水有毒》等網絡歌曲。
根據資料,2006年,“分貝網”網站註冊用戶達到1200萬,曾獲得“中國最佳原創音樂網站”和互聯網最具活力獎的榮譽,多個國際風險投資商共爲其投入數千萬元。鄭立被稱爲身家過億的“80後” CEO。2008年6月,“分貝網”經營開始出現問題,公司不少員工離開。其中有人通過經營視頻聊天網站迅速挖到了“第一桶金”,鄭立心動了,便找到戴澤焱、劉峻鬆商量合作事宜。
鄭立、戴澤焱、劉峻鬆三人一拍即合,並進行了具體分工:視頻網站的技術由劉峻鬆負責,鄭立、戴澤焱負責網站的經營和管理。
2008年12月,鄭立、戴澤焱、劉峻鬆三人分別以重慶彩藍科技有限公司、重慶訪問科技有限公司和重慶聚樂網絡有限公司的名義簽訂了一份共建視頻聊天室的合作協議。
在李恩忠看來,鄭立很聰明,悟性很高。創辦“分貝網”成功後,媒體爭相報道,他的慾望因而被不斷推高,最終走入歧途。
鄭立在自己的公司明文規定:“視頻聊天不能露點”,還提醒下屬:“你們不要做得太過分。”但警方分析,這是“欲蓋彌彰”,他心裏很清楚,如果不踩“紅線”,他的網站可能幾天就生存不下去了。被捕後,鄭立在看守所感嘆:“我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
據警方介紹,在8個提起刑事訴訟的犯罪嫌疑人中,6個屬於“80後”。
色情視頻聊天主播最高月入近5萬元
鄭立犯罪團伙僱用了48名視頻主播小姐,分成3班,24小時不間斷提供視頻色情表演。
警方介紹說,這些主播小姐都是年輕人,有“80後”、“90後”。一些是傳銷式的一個介紹一個來的,有些則是通過招聘而來的,最後都被一步一步地拖向“裸聊”等色情表演。
視頻聊天主播分爲專職和兼職兩種。前者象普通公司員工一樣上下班,在公司提供的用簾布遮掩、隔斷的小隔間裏進行色情表演,每月800元~1500元的底薪。兼職人員則直接在家裏表演,通過網絡進行傳播。
主播小姐需要不斷誘導觀看者“消費”,比如贈送通過現金充值在網站上購買的“別墅”、“寶馬車”等虛擬物品。據警方統計,視頻觀看者想要看到主播小姐全裸,一般需要花費2000~3000元人民幣。
付費觀看色情聊天視頻的人員有做生意的老闆、公務員以及閒散的年輕人等,有視頻觀看者總共花掉了7萬餘元。。
而主播小姐中,部分是在校大學生和已畢業的大學生,最小的只有17歲。其中不少都是通過當地的人才網招聘的,主播人員的收入有的每月高達近5萬元。
“我本來想走直線的,沒想到走歪了”
1月6日,中國青年報記者在荊州市荊州區第一看守所見到了本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鄭立和劉峻鬆。29歲的鄭立是重慶訪問科技、星空互聯兩家公司CEO,長相清秀,濃眉大眼,只是多日沒剃的鬍鬚讓他看上去有些滄桑。
鄭立:我們存在法律誤區
鄭立:在看守所這段時間,我挺後悔的,悟出了一個道理,作爲企業家,必須有社會責任感,這個是不能丟的。我本身是做投資的,對社會也有貢獻,推出了很多網絡歌手,對文化產業也有推動。後來投資了產業科技公司,分貝網控股的,本來想做正規聊天,美女聊天,本來想走直線的,沒想到走歪了。走歪了,沒辦法,觸犯了刑法,只能坦然面對。
中國青年報:爲什麼會走歪呢?
鄭立:我們存在法律誤區。我們不知道,根本不知道不裸聊、不露點也屬於淫穢色情。
中國青年報:但從警方掌握的證據看,你們裸聊了,也露點了。
鄭立:我們公司規定得很清楚,一定不能裸聊、不能露點,但這些主播需要提成的,有經濟驅動力,造成她們膽子很大。作爲總經理,我不可能24小時監督。這些主播小姐有驅動力,她們想賺錢、賺更多的錢,所以她們就裸聊了,我們沒辦法控制。
中國青年報:你們公司利潤有多少?
鄭立:50萬吧,淨利潤。去年6月份的時候,我已經想停止了,意識到這裏面有問題。但我的搭檔不肯。
中國青年報:你爲什麼從分貝網轉向做視頻聊天?
鄭立:我沒有轉啊,分貝網也一直在做。視頻聊天項目是個新興項目,只要沒有淫穢表演,也是個正經生意。從我個人來說,我真的不想來做這個(色情表演)。現在只能認罪伏法,坦然面對。希望通過媒體宣傳,理解一下我們,我們都是年輕人,以後走出去還是對社會有貢獻的。
劉峻鬆:我是搞技術的,不知道爲什麼被抓
38歲的劉峻鬆,創辦多家色情視頻站,主要負責程序開發,技術維護。
中國青年報:對你來說,做這個最大的誘惑是什麼?
劉峻鬆:我是做程序的,搞技術的。當時想他們肯定會付我錢的,不存在什麼誘惑。
中國青年報:視頻聊天有巨大的利潤空間,你瞭解嗎?
劉峻鬆:我不清楚,我只負責技術,我已經搞了十幾年的技術。
中國青年報:你的分成是多少?
劉峻鬆:程序開發完成後,鄭立他們不肯給我錢,後來就讓我做代理,幫他們做推廣,達到雙贏。我負責廣告聯盟,從中提成65%,廣告收入半年大概有30萬元左右。
中國青年報:廣告的具體內容是什麼?
劉峻鬆:就是一段代碼,沒有內容,我們不管內容。廣告聯盟並不負責廣告的內容,就是一個鏈接。我確實沒有警惕,沒有想到自己的行爲違反了法律。我完全沒想到,警察出現在我面前我很震驚,我都不知道爲什麼被抓。
中國青年報:你是學什麼的?
劉峻鬆:我是學數學的,大專畢業,自學的計算機。我以前是中學數學教師。
何佳:我不是好厲害,是好冤
在荊州市沙市區看守所,記者見到了重慶彩藍科技有限公司視頻表演公司部門經理何佳。29歲的她長得相當漂亮,性格很開朗,談笑風生,“如果你們要出畫面,要給我打馬賽克,不露臉。”
中國青年報:你下面那些表演的人是怎麼找來的?
何佳:都是通過正規渠道招的,在一個專門負責招聘的人才網上,打招聘啓事,以公司的名義招聘的。
中國青年報:她們都很漂亮,招聘標準是什麼?
何佳:都是很簡單的標準,五官端正,善於與人溝通,有一定的文字錄入速度就好。
中國青年報:那她們聊着聊着,就露點了……
何佳:公司不准她們露點。我到最後都不知道她們露點了。
中國青年報:你是真不瞭解嗎?
何佳:真的不瞭解。我只是一個主管,其他的都不知道,我又不和她們一起上班。
中國青年報:網上招聘,人家投了簡歷後,你是怎麼和她們描述這份工作的?
何佳:我就說我們這是一個視頻聊天網站,需要他們與人溝通,銷售一些虛擬道具。你銷售的道具越多,人家送你的禮物越多,你的提成就越多。
中國青年報:有沒有培訓,教他們一些方法?
何佳:我們沒有培訓。中國青年報:一共招了多少人?何佳:五六十個。中國青年報:有大學生嗎?
何佳:有,各行各業的都有。有全職,也有兼職。她們一個月底薪800元,其他的按照25%提成。
中國青年報:主播平均每個月能拿到多少錢?
何佳:幾千塊錢吧,六七千左右吧。中國青年報:最高的呢?
何佳:最高的拿到3萬多元,只有一個。
中國青年報:你一個月收入多少?
何佳:和主播的業績有關,她們做得多,我的提成也多,一萬元到兩萬元。
中國青年報:好厲害!
何佳:人家拿3萬多元的都沒到這裏來,我還來這裏了。我不是好厲害,我是好冤。
臨走前,何佳回頭丟下一句:“我也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