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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這天,86歲的何德榮在住了半個世紀的平房裏用糖瓜兒“祭竈”,再把剩下的糖瓜兒嚼碎後用勺子喂到牙齒全部脫落的兒子何東海嘴裏。老人一邊說着“張嘴,寶貝兒,爸爸給糖吃”,一邊用左手下意識地抹了一把已經溼潤的眼睛。這樣的一幕老人已經重複了48個年頭。爲了這個呆傻的兒子,何德榮的內心一直在鬥爭,多少次可以把兒子送出去,最終他都放棄了,怕他人的指指點點,也因兒子當年曾喊過的一聲“爸爸”。
何東海的降生曾帶給何德榮極大的歡樂,但到了1963年,何東海被檢查出嚴重的呆傻症狀,醫生曾對何德榮說:“這孩子很難活,長大了得靠你一輩子,不如送出去。”而此時的何德榮卻不相信這個事實。兒子兩歲時的一天,何德榮發現,孩子居然學會了叫“爸爸”,儘管聽起來更像是“趴趴”。那一天,何德榮買來一瓶白酒,喝得大醉。但從這時起,何東海的智力發展也逐步停止,甚至連“趴趴”都不會叫了,只能發出毫無意義的“呀呀”聲。如今48歲的何東海牙齒全部掉光,眼睛萎縮無法睜開,自己不能站立。
就在談話之際,何德榮站了起來,吃力地扶起兒子,費了三四分鐘才幫他坐到塑料桶上。“寶貝兒尿尿,寶貝兒尿尿。”何德榮輕拍着兒子的背。“這孩子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尿,什麼時候拉。”何德榮指了指塑料馬桶旁邊一大盆幾十盒“開塞露”說:“這是鄰居範大哥看我腿腳不靈便,幫我買來的。小時候都是東海她媽給他弄,現在老婆子眼睛也瞎了,我沒法照顧他們娘倆,老婆子讓老姑娘接走了。”
鄰居範世民這時給記者端來一杯水,笑了笑說:“何大爺人好,小海地化工宿舍這裏老房子吃水難,他家接水方便,鄰居來用水他從來都不在意,前些年腿腳利索的時候還經常掃衚衕,修路面。鄰居到他家來他總要給我們倒水,但我們從來都是自己倒,說句心裏話,我們是嫌他手髒,總看着他給兒子弄大便。你看這屋裏,到處晾着棉褲,外面還有毯子,都是這傻兒子尿的。”
經常來幫着何德榮收拾家的鄰居張大姐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唉!何大爺心善呢,我們都看在眼裏,心眼好可卻是這麼個勞累命。平時鄰居們都拿何大爺的事兒教育孩子,要孩子們知道父母之恩,孩子們現在都挺孝順的。”
何德榮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他曾有機會送走這個呆傻的老大。何東海四五歲的時候,何德榮廠子裏醫院的醫生就幫他聯繫上一個殘障兒童收留所,可何德榮有些不忍心,同時覺得那樣做對不起孩子。“那時候哪有正經人家扔孩子的?說出去都沒法擡頭做人了。”何德榮說。上世紀90年代,何德榮的二兒子和女兒先後下崗,街道居委會的同志瞭解到他家的困難,上門找到何德榮,問他願不願意把已經30多歲的何東海送到殘障人救助部門,何德榮再次謝絕了大家的好意,“我還能照顧他,就別給政府添麻煩了”。這時的他對兒子更多的是父子依戀之情。
如今,何德榮仍和兒子住在一起。“養小貓小狗都有個感情,他還是個大活人呢,還叫過‘爸爸’呢,捨不得,捨不得呢!”何德榮一隻手摸着兒子的頭,一隻胳膊緊緊摟着兒子。“我能動一天,就養他一天,如果在我死之前,能再聽他叫聲‘爸爸’也就知足了。” (本報記者趙 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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