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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網?濱海高新訊歷經近4年的籌備、拍攝,新版《紅樓夢》終於要在6月份播出了。對於李少紅和李小婉這對金牌搭檔來說,這部劇是她們合作15年來,一起制作的第七部作品,也是迄今為止,她們所經歷過的最艱難的一部作品,個中辛酸難以道盡。但不管怎樣,在她們看來,她們的真誠對得起《紅樓夢》。
在攝影棚裡,攝影師對李少紅和李小婉說:『現在拍你們的合影,你們站在一起要表現出一種關系……』表現關系?這個有趣!李少紅樂了,剛纔被攝影師『導演』了一把的憋屈一下子被拋到腦後,興致勃勃地圍著李小婉,開始表現各種『關系』:時而調皮地做射擊狀,時而把手搭在李小婉肩上做出一副『哥倆好』的派頭,甚至摟著李小婉的腰,孩子般地把頭靠在李小婉的肩上,而李小婉從始至終溫婉地站在那裡,柔和地笑著。
如果要形容兩者的關系,我一直以為,這對已經合作15年的影視『鐵搭檔』早已超越了女人間友誼的范疇了,性別在她們這裡應該是被淡化的,從一起創辦榮信達影視藝術公司以來,她們一起遭遇的挫折、趟過的困難不計其數,閨蜜已經不足以形容她們的關系,她們應該是『哥們兒』、『革命戰友』??相知甚深、甘苦與共,又有一份義氣在裡面。然而,當在影棚裡看到李少紅和李小婉合影的一幕時,我想,又錯了,用『哥們兒』和『戰友』來形容也說淺了。
李少紅和李小婉是一對奇妙的組合:李小婉主外,做制片、談項目、找資金,是拉錢的,而李少紅主內,一門心思導戲、管生產,是花錢的;李少紅的氣質裡有著男孩般的硬朗和激情,而李小婉的氣質裡則滿是像水一樣的柔和。這看似是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但十幾年走過來,兩個人合作得卻自然圓融。
跟旁人的想象正好相反,李小婉曾說,作為導演的李少紅是個理性的人,而自己是個感性的人,自己是最能哭的,而李少紅卻極少掉眼淚,在最難的時候總是能自然地傳達出一種堅強的鼓舞。但這也不是全部,兩人就像一幅太極圖,陰陽相依,對立又融合,互為支持。在她們看來,兩人的搭檔關系是不可被復制的,因為沒有人能像她們一樣宿緣深厚:兩個人9歲時就結下友誼,同是在北京電影制片廠的氛圍裡長大,兩人生日只相差一個月,兩家人從父輩起就相交甚深……而她們之間的和諧不僅是因為可以相互理解和包容,更因為其實她們是同一種人,有著同樣的價值觀和藝術理想。
屈指算來,《紅樓夢》已經是李少紅和李小婉聯手拍攝的第七部作品了,這大概也是兩人經歷過的最難的一次拍攝了,造型爭議、換角風波、資金缺口……對她們來說,這不再是單純地拍一部電視劇,這是一場戰斗,一場從籌備到後期,前後將近4年的持久戰。都說兩個女人一臺戲,而這兩個女人戲裡戲外,卻橕起無數感人至深的戲碼。也許《紅樓夢》之外,她們也要算做兩位脂粉英雄。
李少紅:這是個命題作文
提文:盡管《紅樓夢》最初是命題作文,但對於李少紅來說,要拍就拍出個傳世之作。
對於接手重拍《紅樓夢》這件事,李少紅是糾結的。她坦承自己不是一個有『紅樓』情結的人,她心裡很清楚,拍攝《紅樓夢》跟拍攝普通的電視劇完全不同,從時間上說,一部50集的劇集也許6個月就可以拍完,而一旦沾上《紅樓夢》,可能就要花費幾年的時間;更讓她心裡打鼓的是,當翻拍的對手是無比強悍的曹雪芹時,自己一個人的武功是絕對不夠用的。於是,她曾兩度謝絕新版《紅樓夢》的邀請,直到2007年胡玫宣布退出,相關領導第三次找到李少紅,她纔臨危受命,披掛上陣。
雖然接手的《紅樓夢》是個燙手的山芋,然而《紅樓夢》巨大的藝術魅力就像無邊大海中翻卷起的漩渦、狂瀾,無論是巨輪還是扁舟,每一艘靠近它的船只,都不可避免地被吸納吞沒。一旦接手,李少紅的創作欲望迅速被點燃了。她按照自己所要達到的拍攝效果給擔任制片的李小婉列出了一個清單,當李小婉按照這個清單算出預算額度時,立刻驚呆了??1.18億!她足足用了好幾天來面對和消化這個數字。但是,李少紅決心已定,要麼就不拍,要拍就拍出一部經得起時間考驗的經典之作。
對於《紅樓夢》,李少紅推崇魯迅的評價: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纔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我覺得這是一個比較全面的評價。似夢如幻,真真假假,你可以認為它是一場現實,也可以認為它是一個大夢,全看個人的領悟。我不想把它拍成一本「聖經」,而是要還原它的精神,一個『夢』字可以涵蓋所有的美學意義。成為創作的指南。
而在《紅樓夢》紛繁復雜的眾多主題中,針對電視劇這樣大眾化的審美樣式,李少紅選擇了
青春成長和愛情的角度切入。『曹雪芹寫書就是從纔子佳人,從言情入手,很賞心悅目,又放射性地影射了幕後的其他方面,所以在一百二十回的內容中,寶黛釵的愛情佔據了將近八十多回很重要的部分。。』在她看來,《紅樓夢》是一個關於成長的故事,裡面的愛情也也正是人生最燦爛,最青春澎湃,荷爾蒙萌發的年齡段。最值得紀錄和流連忘返的年華。
對此次《紅樓夢》的重拍,上級下達的要求是:完全按照人民文學出版社第一次出版的120回版本。也就是說包括高鱷的後40回續寫的部分。於是,在整個制作過程中,李少紅的拍攝原則是『對(《紅樓夢》的)情節只有刪減,沒有杜撰;只拍曹雪芹寫到的,不拍沒有寫到的』。
然而李少紅沒有想到的是,對於這部劇,公眾的關注和期待超出她的想象,從選角、定妝開始,《紅樓夢》的每個舉動都無可爭議地被搬上媒體的頭條,而其中的非議聲更是排山倒海而來。『人們想通過這版《紅樓夢》寄托對文化傳統所有的傳承,但這超出了一部電視劇所能承載的使命。』李少紅深感任重道遠。用影像還原文字,這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李少紅花了大量時間搜集資料,請教各方專家。劇中,從一窗一紗,到人物行住坐臥的尊卑次序,隨便拎出一個細節都能說出門道和講究來。為了符合原著,劇組幾乎是『一邊查、一邊拍、一邊改的』,大家生怕走錯一步,有些場景甚至因為一個道具的謬誤而返工重拍了多遍。
從現在已經公布的片花視頻中,人們看到,李少紅特別把胭脂膏的制作過程剪輯了進去??鏡頭中,一群青春稚嫩的女孩子推著五彩剔透的琉璃小磨,用從磨槽中流淌出的鮮艷的花汁,調和蜂蜜,制出了當時貴族小姐們的純天然化妝品??胭脂膏。其實,原著中,曹雪芹並沒有具體描繪胭脂膏是如何制作的,李少紅是根據書中的筆觸,查閱了大量資料,並加入了一些想象,特別還原了當時的場景。
然而,對這個細節的展現,李少紅並不只是為了鋪陳和渲染書中貴族生活的奢靡。當觀眾們看到胭脂膏的樣子和制作過程時,少年賈寶玉喜歡偷吃女孩嘴上的胭脂膏這一看上去頗有點『登徒子』之嫌的行為,立即就被理解了??原來胭脂膏無論從樣子還是味道,都是像果醬一樣美味誘人的,難怪這個男孩喜歡偷吃。李少紅借用還原胭脂膏巧妙的告訴觀眾,秀色可餐這樣一個美妙的意境。青春的無限燦爛的感覺。
盡管面對一部近乎百科全書的一樣的巨著,請來了各個門類的專家。但是對於一個藝術創作的制作團隊來說依然會被眾多的考據問題逼瘋的。處處都是超常規的要求。比如,按照寧榮府的規格,置景搭建了宏偉的大門,但是專家說按民俗,沒有重大活動,大戶人家的中間大門都是不開的。家眷出入,轎子都是走小角門的。李少紅急了,如果按照史實,這些造價昂貴的大門只能在元春省親等情節裡用上一兩次,而拍一個小角門,根本看不出一個豪門大宅的氣象。思量再三,她心一橫,拍板決定轎子的出入走大門??這畢竟是拍影視劇,必須考慮視覺效果!
在平衡歷史細節的真實和影像效果之間,李少紅往返奔跑著,在堅持和妥協間思量、抉擇著,類似的事件不勝枚舉。『我們只是盡了我們最大的努力去還原,但有遺憾是肯定的。』李少紅說,『現在的這樣制作已經是很超常了,盡量把意思整對,,不可能做到沒有疏漏,但我們的態度是真誠的。』
李小婉:沒錢的時候最難熬
提文:作為制片人,《紅樓夢》大概是李小婉做的最不劃算的一門生意,然而,這筆大買賣的『利潤』卻不能用錢來衡量。
作為新版《紅樓夢》的制片人,李小婉多少有點被誑上梁山的感覺,當她按照李少紅拉出的單子??多少趟景,多少個演員,多少套衣服……這樣一項一項去算時,她得出了一個讓自己消化了好幾天的數字??1.18億。為了讓李小婉能接受,李少紅在估算拍攝時間上還偷偷摻了點水分,她告訴李小婉拍50集的《紅樓夢》至少需要9個月,結果從真正拍攝用了十五個月,如果從2007年底搭建試驗景,到2009年9月殺青,僅拍攝將近兩年的時間。
2007年,李小婉制片的國際電影《拉貝日記》趕上南方雪災,在位於上海的拍攝基地,嚴寒襲來,槍、炮等道具全被寒冷凍結,無法使用。那時李小婉就覺得這部戲拍得真是艱難,但她當時萬萬沒想到,跟後來的《紅樓夢》相比,這只是小巫見大巫。
李小婉還清晰地記得,當年給陳懷愷導演(陳凱歌的父親)當助理時,這位陳伯伯給她上的第一課就是告訴她,一個鏡頭就是一個困難,如果一部電影有600個鏡頭,那600個鏡頭就是600個困難,這些困難就是攝制組的人們去解決的,不要奢望拍戲沒有困難。而紅樓夢有多少個鏡頭呢?太多了。
韓三平曾說,這部《紅樓夢》是建國以來最大的一部影視作品。因為1.18億的現金投資裡,沒有一分錢是國際資本。然而,對於李小婉來說,這1.18億不是什麼驕傲,而是一個讓她頭痛的巨大挑戰??投資方只給了4500萬,而作為承辦方的榮信達,要達到導演李少紅提出的藝術效果,她就必須解決其餘的幾千萬資金。
在筆者采訪李小婉時,《紅樓夢》已經結束拍攝,進入到了後期制作階段,即使這樣,李小婉還是不願意過多回想這次制片的經歷,用她的話來形容:這個過程中,無數次要崩潰。
在她15年的制片經驗中,沒有哪次像《紅樓夢》這樣命運多舛,從一開始就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當初,葉錦添為《紅樓夢》做的造型照一公布,公眾所發出的質疑和諷刺的聲音之大,就讓她和李少紅有點傻掉了??花了這麼多錢做的造型,難道真的做錯了?好在她們對面對質疑已經有些經驗,想當年《大明宮詞》在播出時,央視也是猶豫不決,但結果播出效果給了她們堅定的支持,這部劇還在第18屆中國電視金鷹獎和第21屆中國電視飛天獎上斬獲了『最佳電視劇獎』等一系列最重頭的獎項。況且,今天已經成為經典的87版《紅樓夢》,在出世之時,也曾被罵得很慘。
然而,比公眾的質疑聲還要難熬的是資金的巨大缺口。2008年的汶川地震和接踵而來的金融危機,讓李小婉尋找資金的工作異常艱難,到了2009年的1月,馬上就要過春節了,然而此時,《紅樓夢》劇組已經5個月沒有發工資了。雪上加霜的是,這個消息不脛而走,被媒體曝了光,讓很多本來願意投資的企業也因此都望而卻步。李小婉在外奔波許久,卻幾乎是顆粒無收。
回到北京後,李小婉習慣性地來到攝影棚探班,當她遠遠看見攝影棚,看見人們忙碌地進進出出,她突然不敢往前走了。她不敢見他們,因為她沒帶回錢來,沒想到這些人表現得像是忘記了已有5個月沒有拿到工資的樣子,只是忙碌地工作著。站在影棚外,她忍不住掉了眼淚,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直接又回到了機場,然後跟訂票員說:隨便給我出張機票吧,哪裡都有我的客戶。
那次,在飛機上,李小婉是一路掉著眼淚走的,她說:『他們的工作態度讓我有愧,但我無能為力。』下了飛機,她也不知道該去哪,只能打開電腦,找出當地的企業單位名錄,按照上面的電話,一個一個打過去,又一次一次地被拒絕,沒有人相信她就是那個電視上看到的,制作了《大明宮詞》、《橘子紅了》、《人間四月天》等電視劇,戴著著名制片人光環的李小婉,更對她主動找上門來的動機存有極大的疑慮。『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啊……』回憶起這段經歷時,李小婉忍不住感嘆。
然而,終於,一家企業向她伸出了援手。當李小婉拿著錢興高采烈地衝到攝影棚時,正好碰到一個副導演和攝影師在影棚外抽煙,那個副導演是個東北人,一見到她就說:『姐啊,你怎麼纔回來啊,我們都急死了。這算啥啊,你別著急啊,誰家沒有點底兒啊!就算是沒錢,我們也要拍完的。』語音剛落,李小婉眼淚又掉下來了。
接著,李小婉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制片室,在偌大的制片室,人們眼巴巴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會說出什麼。當李小婉一字一句地說『春節可以放三天假』時,人們立刻明白了:婉姐帶錢回來了!當時就有人樂倒在地上。
為了《紅樓夢》,什麼都值!
提文:在李少紅和李小婉看來,如果不是《紅樓夢》的魅力,也許1.18億投資拍這部劇會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資金的威脅幾乎是《紅樓夢》拍攝中最艱難的時刻。難過的不只是李小婉,還有每天身處片場的李少紅,有時候,兩個人會在電話兩邊同時開始沈默,說不出一句話。『某種角度上看,我是在花錢的,別人是去找錢的。沒有一個觀眾會原諒過程,只看結果,可是我幫不上忙,心裡很內疚。』李少紅說,『她在馬路邊上站著的感受比我要難過很多,這個滋味很難熬的。』
在李小婉看來,艱難時刻,還在片場努力拍片的李少紅是個勇敢的人,而李少紅說,在外找資金的李小婉比她更加不易。也許相互體諒、相互支橕就是把兩個人連結在一起15年的堅強紐帶。而這次在她們背後,讓她們同樣感動,並感激的還有所有和她們一起忍受著壓力,還繼續工作的所有劇組人員。
『這個集體是讓我很自豪的,每次累到極點的時候,我想:唉,算了吧,就這樣吧……結果,他們卻會主動要求:「導演你要是不滿意,我們還重來!」這就是集體,這就是力量。』李少紅說。而這種態度貫穿了始終,即使在資金最困難的時候,依然沒有人會在工作上馬虎。
在李少紅和李小婉看來,如果拍的不是《紅樓夢》,這些都是不可想象的。李小婉坦承,從商業的角度來考量,接拍《紅樓夢》根本不符合一個生意的邏輯,如果做別的作品,她們賺的肯定比這多。而李少紅因為《紅樓夢》,原本計劃拍攝的《青龍偃月刀》和《倩女幽魂》等項目,也擱置了許久,因為市場的變化,也許有些項目就只能重新思考,重新調整。。
現在還沒有人能最終判斷,她們能從《紅樓夢》中到底收獲什麼,但李小婉記得陳懷凱曾說,如果一個電影人一輩子能趕上一兩部名片名著,也不枉費你乾了這一行。『反過來說,你可能一輩子都遇不上。那不就白乾了?如果這麼說的話,那《紅樓夢》是頂級了!』李小婉說。她和李少紅就奔著拍一部傳世之作去的。
無論過程如何艱辛,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紅樓夢》的拍攝對參與其中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會是人生中最難忘的經歷,就因為它是《紅樓夢》。跟這部經典相比,一時的名利都不算什麼,就像李小婉說的那樣,也許到最後,你會突然發現,一切都值了!
《淑媛》對話李少紅:《紅樓夢》是亦正亦『諧』的
《淑媛》:當初你是怎麼讓制片人李小婉接受1.18億的預算的,這樣的預算挺嚇人的。
李少紅:其實每個人面前都有兩條路,一條路是拍山寨版,另一條路是拍經典,經得起20年的考驗。小婉心裡也很明白,雖然1.18個億接受起來很困難,但她默默承擔了,大家都選擇了拍經典這條路。
《淑媛》:如果讓你按照第一條路來拍,你還會接受這個任務嗎?
李少紅:不會接受!
《淑媛》:你和李小婉一個是管錢的,一個是花錢的,你們之間會有矛盾嗎?
李少紅:這種矛盾天然存在,但我們從小的關系成為一種調合劑和粘合劑,我們了解彼此怎麼想的。小婉以前也創作人員出身,她不是一個純商人,很容易向藝術方向傾斜,她有制片人和藝術家的雙重責任。她是雙子座的,她一面是我,一面是她自己,我佔了她這個便宜。
《淑媛》:很少有導演像你這樣,在一部戲裡集中用了如此多的沒有什麼表演經驗的年輕演員,你不擔心場面難以把控嗎?
李少紅:當時我覺得很有壓力,如果尊重原著的話,這意味著有二三十個主要演員都是異常年輕的,這太恐怖了。可是大家都知道原著中的年齡段,所以這個問題又沒法回避。最初做這個決定時,我們也很掙紮,但很多紅學家鼓勵我們:這次年齡一定要接近原著。
《淑媛》:很多人覺得《紅樓夢》是本高深的名著,你卻說《紅樓夢》講的是青春的成長,不怕這個主旨的分量有點輕嗎?
李少紅:《紅樓夢》雖然是名著,但大家不要把它看得太嚴肅。其實《紅樓夢》是亦正亦『諧』、亦真亦幻的,曹雪芹的創作心態也是這樣。我沒有把它當作被朝拜的經典,我們做的是彩色電視連續劇,我考慮的是曹雪芹的創作精神,它不是一個正劇。
《淑媛》:寶黛釵的愛情是正還是諧呢?
李少紅:寶黛的愛情存在於每個人心中。初戀永遠是最神聖的記憶。最聖潔,無性的精神戀愛。
《淑媛》:寶玉對寶釵也是欣賞的,難道是因為最終兩人的情感落實在肉體上了,所以對寶玉來說,纔不那麼美了嗎?
李少紅:有這個原因。寶釵是一個接近現實的人,所以寶玉在心理上對她是有一定排斥的。寶玉的性格本身是叛逆的,他和黛玉好是因為黛玉也是一個叛逆的人,黛玉很尖刻的時候,只有寶玉在偷笑。
《淑媛》:寶釵骨子裡也有叛逆的一面啊。
李少紅:但她是商人的女兒,很務實,她知道社會是怎麼回事。她的哥哥給家中帶來很多麻煩,她又沒有父親,家庭是殘缺的,她要考慮和母親怎麼生存。她進賈府是避難來的,必須寄人籬下,得到親戚的保護,她不務實不行。她的生活到處充滿了交易,和寶玉的婚姻也是交易。
而黛玉是生活在象牙塔裡的人,和社會是脫節的,和別人的家庭關系也是脫節的,她沒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她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她也想學著照顧別人,但這點她做的很拙、很蠢。
《淑媛》:90後的演員能理解其中的人物關系和情感嗎?
李少紅:其實幾百年來,社會的人物關系是沒有變的,比如《紅樓夢》中寶玉、寶釵、黛玉還有三春這些人的身份就有一點像現在的富二代。。什麼是百科全書式的著作?這就是!拿今天的社會關系一對號入座,講給他們聽,就明白了。
《淑媛》:從開拍到現在,新版《紅樓夢》困難重重,但聽說你戲外從沒掉過眼淚。
李少紅:我心裡還是有眼淚的。但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有時候你是大家的一個精神支柱??有精神、有笑容,給大家以信心和希望,讓大家覺得吃苦、努力都是值得的,是在做一個很有意義和價值的事情。很多人工作不是為了錢,價值感很重要。
《淑媛》:你覺得承擔這些壓力值嗎?
李少紅:拍《紅樓夢》就值,這樣就很過分,信價比不成正比,就不值。我們付出的並得不到什麼回報,我們只想換來一句話,就是我們對得起《紅樓夢》。
《淑媛》:《紅樓夢》即將播出,你覺得自己的工作有遺憾嗎?
李少紅:妥協了不少,到最後還是會有不滿足的地方。別的戲有遺憾也就算了,《紅樓夢》如果有遺憾,你會覺得自己一生都沒機會了,但影視藝術就是一門遺憾的藝術,有時候必須接受遺憾。
《淑媛》:如果說你是一個活在創作中的人,你承認嗎?
李少紅:對。創作會讓我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觸摸到的生活的本質,特踏實,一不創作就像把我丟了魂的感覺。所有的記憶都是拍戲的記憶,劇本哪個地方不對我可以知道,但到了公眾場合,我就記不住人,像一個白癡。
《淑媛》:那你怎麼談投資、談合作啊?
李少紅:只要是為拍戲的事情就行!
《淑媛》:這是你所期待的生活嗎?
李少紅:有時候也會想,如果重活一次,我就換個樣活。但很矛盾吧,面對社會的時候我很難適應,但到了片場,就會覺得一切都簡單了,只有一件事,就是創作。藝術創作的魅力是難以抗拒的。只要你的身體裡還有這樣的能量,這樣的呼喚,我都難以抵御。只要在其中世界發生什麼的變化,似乎都不存在了。
《淑媛》對話李小婉:遇到《紅樓夢》,不枉入了這一行
《淑媛》:李少紅是怎麼讓你接受《紅樓夢》龐大的拍攝預算的?
李小婉:是她列出單子,我自己算出來的。不過她沒告訴我要拍這麼長時間,後來她跟我說:『姐姐,我當時要告訴你我10個月拍不完,我怕你不乾啊!』但少紅跟我說要拍10個月的時候,我就已經嚇著了,對於50集的電視劇,半年拍完是一個正常的時間。但是我知道她的決心,最主要的是因為這是紅樓夢。
《淑媛》:是什麼讓你同意支持李少紅拍攝這部《紅樓夢》的?
李小婉:我們最大的共同點就是,我們都是電影人,我們心裡都知道,一輩子能遇到一兩個名片名著,也不枉費入了這一行。
《淑媛》:要承擔幾千萬的資金壓力,作為承辦方,你不覺得這筆生意不劃算嗎?
李小婉:拍攝《紅樓夢》是一個使命,不要把它當作生意來做。從2007年接手《紅樓夢》到現在,我們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掙得比這個多,但是大家還是樂此不疲,因為這是《紅樓夢》,你只要做就會愛上它,只要愛上它就會迷上它,只要迷上它就很難拔出來。這是命運把我們推到這個地步,不能有任何雜念,否則就會死得很慘。在起步的時候,我確實在質疑,但一旦開始拍攝,我就不再質疑了,因為打仗的時候是不能有任何質疑的,只有指揮官說衝,大家跟上去。氣勢很重要,任何質疑都沒有太大好處,有時候是要一些衝動的!這就是我感性的一面。
《淑媛》:你曾說李少紅比你理性。
李小婉:我非常佩服李少紅在這次拍攝中的表現,不是一個常人、一個女性能做到的,她太智慧,太勇敢了。在艱難的時候,我還可以坐著飛機逃開,有一個空隙來調整,但她卻分分鍾都在眾人的視線裡,這太難了。
《淑媛》:你見過李少紅掉眼淚嗎?
李小婉:從小到大,我從來沒見她掉眼淚。但這次她掉了好幾次眼淚??是在戲裡??她入戲。她能掉眼淚,我覺得這戲是有彩的。
《淑媛》:面對質疑聲時,你怎麼排解這個壓力?
李小婉:面對質疑聲,你要謝謝觀眾,謝謝支持,謝謝關注,你纔有動力,如果你把它看成吐沫,那早就被海淹了。
《淑媛》:這麼辛苦,值嗎?
李小婉:如果不同年齡段、對《紅樓夢》有不同觀看經驗的人們,在看到這版《紅樓夢》後有種巨大的滿足感,那麼我覺得所受的這些都不值得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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