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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美術大展藝委會主任楊曉陽
記者:這次中國美術大展的主題是『中國風格,世紀丹青』,而對『中國風格』的強調,其實就是對中國傳統文化擔當起一種責任,您是展覽藝委會主任,請談談其主題的意義?
楊曉陽:中國經過了30年的改革開放,綜合國力大大提昇,隨著經濟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政治、軍事上的國際地位在世界范圍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比較而言,中國文化的現狀,顯然同我們的、經濟、軍事實力是不配套的,已不能適應改革開放開後中國發展的需求。在這種情況下,『十七大』國家強調提出了『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要求。就美術的現代發展狀況來講,它的繁榮發展實際上是從未間斷過的。但是,為什麼我們的藝術創作現在在國際上仍不受重視、沒有較高的地位?主要是我們當代的文化形象同當今的綜合國力不匹配。我們的綜合國力能夠影響這個世界,但影響這個世紀的『藝術』並沒有實現。分析其原因,可見是由於中國的封建社會歷史太長,尤其是在近200年以來,西方國家已經完全進入到資本主義,進入到現代化的時期;而中國在此期間,正好是封建社會的發展末期;是最低谷的時期。由於這個『最低谷』碰上了西方社會發展的高峰期,即低谷與高峰之間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反差。所以,形成了西方對中國在政治、經濟、軍事上的強勢。於是,200年以來,中國在經濟、技術上向西方學習的同時,在文化上也全面的轉向西方的學習。
讀史以明鑒。有些人認為我們的文化不科學、不發達,其實這是一個誤區!這個誤區最嚴重的是建國以來,我們從社會的各方都學習『蘇聯模式』,諸若政治、經濟、軍事上學習蘇聯。同樣,在文化上也學習蘇聯,而且是全盤的引進了蘇聯的模式。尤其在美術上,比如美術教育的模式就延續了60年。而這60年中,我們培養了大量的美術人纔,這些人纔的培養的模式、知識結構、創作的作品都是以蘇聯的准則為標准。然而,令人遺憾的是蘇聯這個模式在國際上並不被西方之所承認。於是,中國美術又成為蘇聯的一個學習品,作為學習品,在國際上自然就沒有了地位。這60年計劃經濟的全盤蘇聯模式化,使我們中華民族非常優秀的文化傳統沒有得以有機的延續,同時也割斷了我們的美術文脈,喪失了我們對美術的主觀評判標准,甚至可以說是全盤的喪失。我們的美術創作不乏其人,美術大軍在數量上居世界第一位。我們也不乏專業人纔,但具有中國特色的、高標准的、高品質的人纔太少,我們需要培養的是在世界上佔有一定地位的人纔。所以,我強調『中國風格』的主旨也在於此。
記者:文化部將此項展覽明確委托由中國國家畫院具體承辦,結合其歷史去考量,這個展覽是否從規格和定位上己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
楊曉陽:這個展覽由文化部主辦,文化部委托中國國家畫院承辦的。其社會功能和學術定位是中國唯一的,最高水准的全國展覽。因為有這麼高的要求,所以采取了新的模式,這個模式是過去歷屆全國美術展覽所沒有采取的。即全國畫院和專業機構推薦,展覽藝委會提名兩種方式並行。當今的全國美術展覽,基本上是『新人新作展』。那些功成名就的、多達700位的評委和年齡段在60歲至90歲的老藝術家均不能參展,他們代表著當代中國美術創作的最高水平。但由於全國美術美展的評選機制和慣性的限定,使這兩部分人不願意或者不能參加。其所評出的金銀銅獎,按以往的說法,其對全國的美術創作又形成了一種誤導。而這次展覽由各地申報和藝委會提名進行,這是一種創新的模式,彌補了這個缺陷。縱向的講『世紀丹青』在年齡段上是『全覆蓋』,即在中國大地上,任何階段年齡的作者都有可能參加這個展覽。
這個展覽由中國畫、油畫和版畫三個畫種組成,作品總數量限定在300至350件,一個畫種平均下來有100張左右。由於對參展作品的藝術標准要求很高,評選的程序很嚴格,所以進入這個展覽難度較大。60年來,中國培養了數以萬計的美術人纔,而經過我們所創新的評選機制和程序,選300件作品,一定能夠選出代表中國當代最高創作水平的作品,使之成為中國唯一的、代表中國美術最高水准的展覽。
記者:從一定角度上講,國家畫院在為我們國家承擔著此方面總體框架的規劃設計,在聽取學者聲音,及其它方面有哪些考慮?專家研討會,文集與文獻集的出版准備?
楊曉陽:三年一屆的中國藝術節,是中國政府實施的最高藝術行為,這個政府行為不同於群眾團體行為。它既是美術界共同努力的一個結果,也是國家『兩大一興』戰略的重要舉措,從其構思來講是大有突破性的,是一個創新。目前來講,這次展覽籌劃的復雜程度超過了歷屆全國美展。在策劃、標准、數量方面的規定,展場的選擇和專家的聘請,各個環節的設計選擇等等,都有詳細的規劃。
這個展覽還有一句關健詞,就是把所有的展覽變成我們的展覽,以前的展覽都非全覆蓋的,而這次的全覆蓋使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也有可能進入,也使年輕人的好作品也可能被推薦上來,所以沒有死角,從構思來講就沒有死角,以各地推薦和藝委會提名相結合的學術展所推出的學術成果,將站在時代的高起點上推動中國美術在形式、體制機制、傳播手段上有新的不斷的創造。而加快構建更廣泛的全覆蓋藝術傳播體系,加快設立國家美術展覽榮譽制度,去表彰有傑出貢獻的作者,都對增強文化發展活力,推進藝術創新,繁榮美術創作起到推動作用。
對這次中國美術大展的研究,我們擬將組織全國著名的美術史論家、批評家以研討會和征稿兩種方式去廣泛的聽取專家、學者的意見和建議,並編訂出《中國風格,世紀丹青文論集》、《中國風格,世紀丹青文獻集》,此將對我們今後的工作進行大為有益。
記者:按照您的設想,這種展覽模式的設計和具體實施後,對其成果,您有何期望?
楊曉陽:首先是這次展覽的策劃時間和最後確定這個模式的時間非常短,可以說在評審會前一天的晚上纔確定下來,並即時地請示了文化部有關的領導,請示了藝術司,肯定這個報告,這是事實。其次,我認為此前沒有這種模式可以借鑒,所以這種模式的確定,應該是成果之一。再者,它一定是中國唯一的、最高的、全覆蓋的、把所有的展覽都變成了我們的展覽的獨特模式,這個模式是最好的模式,這個程序機制是最新的,這個展覽由於它的全覆蓋了性,展出作品的水平和知名度一定是最高的。最後就是我們辦這個展覽,在點名的時候,明確地強調了『中國風格』,強調了『世紀丹青』,一是對藝術精神的體現,一是要有時間跨度。這裡面有在其他的展覽裡可能沒有出現的百歲老人,也可能有20幾歲的年輕人。如四川就有一位百餘歲的老人,也有20餘歲的新人新作,時間跨度有100年。由於具備了以上四個特點,所以我認為它是任何一個展覽都比不上的,是最全面的,最高水准的,唯一的展覽。
記者:您上任伊始,就為畫院提出了『五個一』工程,其中有『辦一個論壇。』這次您強調提出了由此展延伸出『中國美術論壇』的舉措,是源於怎樣思想?
楊曉陽:這個大展必然會伴隨著一個論壇,這個論壇就命之為『中國美術論壇』,並可由之分出若乾個形式的專題論壇。『中國美術大展』和『中國美術論壇』是中國國家畫院的兩個重要事件,是國家畫院從今天開始的兩大任務。同時也是我們實施『聘一批大家,建一批畫室,辦一個大展,辦一個論壇,收一批精品』五項重要工程工作的全面展開。
關於論壇和大展所強調的『中國風格』分析,我認為『中國風格』就是寫意。過去說中國畫不科學,引進了所謂科學的美術,我認為這些概念都隨著中國國力的強盛,民族文化自信的喚醒,無論是科學的美術,還是傳統的美術,孰為勝出,最後都將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這個結論就是中國的藝術是世界上最高峰值的藝術。
就美術而言,西方在18世紀之前基本上是以科學為標准,以科學為依據,以科學為基礎的繪畫。西方寫實的畫法成為了過去,走向抽象,甚至走向架上繪畫以外的裝置行為及其流派。但是,寫實和抽象在中國畫裡面只能作為繪畫的基礎,因為它的寫實接近於自然,它的抽象是繪畫背後的基本原理,所以在中國畫的裡面,它不是繪畫,同藝術無關。比如畫家應該有的繪畫能力,若只會寫實還不是好畫家。就抽象而言,其相當於中國的詩詞格律,相當於文學的語法,而語法不等於文學,抽象不等於繪畫。至於是傾向於抽象,或者傾向於寫實,我覺得這些因素都在中國畫的涵蓋范圍內,從古到今已經全部覆蓋在內了。所以,我認為抽象與寫實與寫意是個金字塔構架,抽象和寫實是金字塔下面的兩個角,中國的寫意是金字塔的塔尖。以寫實和抽象做基礎,形成了中國的寫意,這個三角形是我們現在仍所堅持的。
在我的概念中,寫實和抽象跟藝術無關。寫意有無限的空間,寫意涵蓋了抽象和寫實。畫家應該經歷寫實、抽象兩階段的訓練,纔能表現出感性的、感悟的寫意畫。從層次上講,中國美術是高於西方的。它分五個層次,第一謂之形,第二謂之神,第三謂之道,第四謂之教,第五謂之無。
西方以科學為基礎的繪畫主要是從形入手,畫的准,就有可能表現其對象,畫的很准就有可能表現出很好的對象。而中國畫是以形寫神,形神兼備,形具神生,這就是形的作用。我們的以形寫神,是『暢神』是解衣盤礡,是得?忘筌,同神無關的東西我們都可以放棄,總的來講,形神論在中西方沒有大的理論區別。在這個層次上,西方在一段時間裡甚至超過了中國。但是中國人不滿足於形神論,是為了反映人類對自然的認識和對『道』的取得。
道,我可以作幾種解釋,一是道理,去反映事物的本質規律,相當於西方的哲學,這個『道』是基本的;二是道路,是領上路、引上道。我們追求的是在道中、在途中,道就是一種途徑,是一條道路;三是你理解的道理,你的感悟,『道可道,非常道,』就是說給你或他的。道,在西方人謂之哲學。但是,西方人是在18世紀後期纔意識到美術跟哲學有關系,到19世紀西方的哲學纔影響到了美術,感覺到了美術有『道』。美術之有哲學,中國人在西周時期就已經感覺到了。教,是人們在求道的過程中,由於的功力與知識結構不同,對這個世界的感悟和認識及其所得出的結論自然不同,就形成了不同的思想和學說,學說就是一種教,把這種或那種思想和學說講給別人,即施教於人,同時是施教於了這個世界。所以,『教』有兩個層次,一是學說理論,二是教說別人,形成一種影響的『教』。『教』就同藝術的關系非常密切了。如果說道是世界的本質,在中國人言為一陰一陽之為道,世界是由陰陽構成的,是由黑白構成的,中國人的『道』就是這樣的,我們能夠探索到的世界的本原只有『一』,中國人認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四象生八卦,八卦演太極,太極之前是無極。對人來講這個世界是無限大的。這就是我最後講的一個層次『無』,無與沒有有關系,無與空有關系。比如外面這棵樹,在冬天沒有葉子,但是中國人講無中生有,你看著沒有,其實它是有的。到了夏天你認為它有,你不要絕對,到了秋天它就會沒有葉子,又進入無。中國人做學問的過程是不斷的從有到無、從無到有周而復始之規律。中國人能自己否定自己,西方人自己不否定自己。中國人的無,針對創作而言作品到了一定的水平,就要以此為基礎,將它捨棄、重來,這也是一種無。所以『無』是中國藝術的最高境界,並啟示人們不斷的去突破、去創造。所以我認為中國藝術是從形、神到道、教,而至於無。宏觀的講其基礎是無,最高境界還是無。
我們中國有八大美院,引進的是西方的教學體系,尚有1000多家綜合大學的美術學院或者美術系,都在西方的一個體系下,培養了大量的會畫畫的人,但是他們的思想和追求被科學所限定了,這是我們200年來,尤其是60年來沒有培養出大師級人物的根源之一。
即日起,中國國家畫院要按照文化部的高端發展指示要求去建設,使之成為代表中國美術最高水准,制定標准、確定規則,引領和導向中國美術發展方向的美術機構,推動中國美術的健康發展,使中國美術同中國的政治經濟發展同步,並影響到下個世紀的世界美術。
記者:在此項工作開展的過程中,您對各項工作都予以了高度重視,然而百密或有一疏,可有遺憾?
楊曉陽:這種模式是在評展前一天的晚上纔確立,由於時間的緊迫,其中存在著一些遺憾,存在著一些疏漏,可能有很著名的專家沒有進入,也可能有好的作品沒有征集來,好在是三年一屆,還可以彌補這些遺憾和疏漏,而真正好的作品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這是需要向美術界作出解釋說明的。
然而,令人欣慰的是這個關鍵模式的建立,目前雖只是探索階段,但隨著我們評展機制程序的建立和完善,這個展覽的全領域性就會凸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