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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阿裡亞:風之門》
《巴阿裡亞:風之門》是托納多雷繼『西西裡三部曲』之後,蟄伏多年推出的對故鄉西西裡島的致敬之作。倘若我沒有堅持看到結尾,我是不會想動筆寫一寫它的。《巴阿裡亞:風之門》,讓托納多雷繼續著自己的故鄉夢,不管是《天堂電影院》還是《西西裡的美麗傳說》,西西裡的故事還在繼續,我們每一個人的故事也都在繼續,並將永遠繼續下去。
人在死的一瞬間是痛苦還是舒服呢?我想會是舒服的。一生的經歷,總該用去最後一點氣力去回顧一下。就算是十惡不赦的罪人,或者是江洋大盜,在死的一瞬也該是安樂的。人生來就有回憶的本領,年紀越大,這個本領越強。去年讀張愛玲的《小團圓》,發現她梳理一生的精妙方式,發現『她醒來快樂了很久很久』。莫紮特死得早,他不願死去,他死前寫《安魂曲》,我願相信那是莫紮特的自言自語,他沒寫完,但我仍相信他死時也是『快樂』的,就算他沒有填完最後一個音符,但在腦中早已將這段樂曲譜寫完整。
托納多雷當然沒死,他亦能通過《巴阿裡亞:風之門》『慢慢醒來』,也『快樂了很久很久』。
誠然這是一部快樂的電影,意大利西西裡島的陽光是快樂的,意大利西西裡島的百姓是快樂的,從頭至尾的橘色調,足以讓人相信,人的一生就該是充滿陽光的安然處之。巴阿裡亞,意大利西西裡島的小鎮,那裡平靜、祥和,那裡就是導演托納多雷的故鄉。
故鄉能賦予一個藝術家多大的意義?魯迅在小說《故鄉》的結尾感悟道:『希望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這是魯迅坐看風雲的卜然一笑,對希望的無所謂事實上是對生活的無所畏懼,故鄉告訴魯迅生活就好比走路。《故鄉》倘若沒有這個結尾,只能算是平庸;有了,便是偉大。《巴阿裡亞:風之門》亦是結尾取勝法,電影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在通過主人公講述其一生的經歷,平淡無奇,毫無懸念的那種講述,猶如觀看美麗的風情照片。但結尾太妙了,和魯迅的小說《故鄉》異曲同工。
《巴阿裡亞:風之門》以主人公佩皮諾從小到大的人生軌跡為主線,伴隨其父親奇科從壯年到死去以及孩子彼得羅從嗷嗷待哺到遠走高飛的生命歷程,又將諸多歷史事件穿插其中。我、父親、孩子,三代人猶如一個人,一代一代下去,不過是自生到死的一代又一代的生命輪回。影片故意將佩皮諾的童年和輪回的未來的自己,以及夢裡面自己的兒子摻雜在一起,仿佛不是一個人,又仿佛是一個人。影片的一開始,童年的佩皮諾在教室裡睡著,在夢中自己從青年走到壯年,從壯年走到老年,影片的結尾,童年的佩皮諾醒來,他走上大街,來到了當代,看到了自己輪回的未來。這個輪回未來並沒什麼大不了,他仍然是西西裡的活潑少年,依然會經歷人生的酸甜苦辣,依然會在死前回憶一生,然後安樂地死去。
真正好的電影,不在於它多麼吸引人的眼球,而在於你看完它之後不斷地去回味。我不記得魯迅在小說《故鄉》中和閏土說了哪些話,但始終記得小說的結尾。我也寧可忘記《巴阿裡亞:風之門》大篇幅的敘事,而只願記住最後一個畫面。那是一只蒼蠅:未來的佩皮諾即是童年的佩皮諾,當他的玩具陀螺被砸碎後,陀螺裡面飛出一只蒼蠅。那是前世的蒼蠅,是夢裡面佩皮諾的兒子放進去的蒼蠅,一只還能飛的蒼蠅。
《巴阿裡亞:風之門》,讓托納多雷繼續著自己的故鄉夢,不管是《天堂電影院》還是《西西裡的美麗傳說》,西西裡的故事還在繼續,我們每一個人的故事也都在繼續,並將永遠繼續下去。
□文/李泊岩/影評人/現居天津
童年的佩皮諾有著太多的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