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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王建一
就在記者采寫這篇稿件的那個周末,幾位中年人在天津舉辦了一次以民園大樓為主題的聚會。他們中有當初的名人之後,也有普通知識分子家庭的子女,讓他們聚首在一起的,是因為他們有著相同的兒時記憶,以及共同生活過的民園大樓。幾十年前,他們在民園大樓裡長大,在這裡度過了生命中最純真的歲月。如今,昔日童顏皆已人過中年,但民園大樓卻成為當初在這裡長大的人們的集體記憶。當《天津小洋樓》的探訪足跡行至民園大樓時,我們不但能在這裡品讀關於名家的故事,更能在這份曾經的住戶對昔日時光的追憶中,體會一棟建築留給生活的溫情……
特點:該建築建於1937年,由奧地利建築師蓋苓設計,因鄰近民園體育場故命名為民園大樓。該建築為四層混合結構平屋頂公寓建築,建築形象簡約大方,比例協調,富有變化。建築色彩以白色混水牆為主,在部分窗間牆處點綴清水琉缸磚牆面。建築平面按照新的生活方式布局,即每層以樓梯間為中心布置四組不同面積的居住單元,每個居住單元以起居室為中心,布置臥室、兒童房、傭人房、廚房、餐室及衛生間。這種布局與現在的居住建築基本一致,與傳統的中國及西洋住宅均有差異,呈現典型的現代建築特征。
民園大樓的生命歷程至今大體可分三個階段,從1937年至新中國成立前後,這裡的住戶多為資本家、曾經的北洋軍閥以及皇族遺老;從上世紀五十年代到『文革』後,居住在這裡的幾乎是天津教育界、醫學界、文化界的名人和一些政府官員;『文革』後,當初所住名人陸續搬走,如今住在民園大樓的,是一戶戶雖平凡但卻幸福的家庭。
民園大樓有四個入口,人們習慣稱為『甲樓』『乙樓』『丙樓』和『丁樓』。上世紀五十年代,住在甲樓1號的是近代的大教育家盧木齋的後人。盧木齋的曾孫盧元楷告訴記者,那時民園大樓裡所住的三十六戶幾乎都是當時天津教育界和衛生界的大家,盡管他們中的一些名字對於大眾知名度不夠高,但在各自的領域卻都是佼佼者。盧先生和幾位同樣在民園大樓長大的同伴向記者總結了那時住在樓裡的名家,其中包括當時天津市工商聯主委何宗謙、著名中醫蔣伯鸞教授、清朝慈禧太後葉赫那拉氏家族的後裔張家、王光英、名醫顧學勤等。袁世凱的第六子袁心武,晚年也住在民園大樓。此外,曾經轟動一時的『箱屍案』主角之一的施美麗當時也住在民園大樓。
盡管住在這裡的都是名家,但除了各家的孩子們彼此親密無間,那些住在這裡的『大人物』的身份,孩子們往往都是後來纔知道。盧先生告訴記者,那個時期人們對身份和職務的認識都很低調,盡管各家的小孩整日在一起玩耍,但哪家住的人是乾什麼的,大家一般都不知道,也不去打聽。直到『文革』時期一些人被批斗時,他們纔清楚:哦,原來一直和我們住在一個樓裡的竟然有某某某啊!
雖然大人們的身份神秘,但對於在那裡長大的人而言,民園大樓鄰裡間依然有著溫暖的情誼。5號曾住過『箱屍案』的凶犯施美麗,但大家並沒有因此歧視他們一家人。據了解,施美麗祖籍浙江,是個中德混血兒。其父施炳元畢業於美國雪力羅斯大學機械系,曾多年在德國柏林數家工廠任機械廠工程師。回國後,歷任天津西門子洋行機械工程師、怡和洋行機械工程師、開灤礦務局機電處工程師兼技術秘書。其母施愛蘭是德國人,隨夫攜子到中國定居。施炳元夫婦有一女一子。施美麗6歲時,就跟隨父母到了中國,在天津德國學校上學;17歲時,在禮和洋行輪船部做秘書。盧元楷說那時他們和施美麗的哥哥很熟,而樓裡的住戶們見到施老太太都主動打招呼,大家並沒有對他們一家有特殊的看法。1959年9月1日,街道居委會在丁樓右側的大車庫舉行了盛大的『民園大樓人民公社成立大會』,並向全樓居民提供免費午餐——打鹵面。至今,很多人記得當時的場面相當火爆,轟轟烈烈,熱熱鬧鬧!
那時,民園大樓的住戶中不乏當時的名醫,其中一位就是被稱為天津婦產科『五巨頭』之一的顧學勤。顧學勤1929年畢業於香港大學醫學院。1931年起在開灤礦務局礦區醫院工作。1941年在天津開業行醫,組建立仁醫院,院址在三十二號路73號。新中國成立後在市中心婦產科醫院、第二中心醫院工作。在醫界,顧學勤有著良好的口碑,名醫楊珂的兒子楊學濤曾告訴記者,顧大夫的手術刀是最精准的。在民園大樓,整日忙碌的顧學勤雖沒有給孩子們留下太多的記憶,但他的兒子卻成為大家兒時親密無間的伙伴。
出自名設計師蓋苓之手的民園大樓,無論從裝修還是居住方面,在當時的天津都屬考究。關於建築的一些細節,至今還讓曾住在這裡的人們記憶深刻。民園大樓全部采用鋼筋混凝土結構,建築材料全部從德國及比利時進口。內部裝修是按照國外的風格建的,每家有個壁爐,都有兩個門,後門專供傭人走的。裡面的房間都是菲律賓的地板,大理石都是紫色的,入戶大門都有『貓眼』。
民園大樓的地下室是留給大家印象最深的地方。這個地下室是連通整個建築樓的,裡面漆黑一片,但據說天津解放時這裡曾打過仗。有人曾在裡面搜出很多國民黨軍刀之類的東西。
如今的民園大樓和當初相比變化不大,唯一有變化的便是樓頂了。曾經,樓頂的這個大平臺是孩子們的游樂場,他們在這裡玩過最危險的游戲是走平臺邊,比比誰走得遠;他們往樓下扔石子,看看誰能砸到路人被罵。一度,丙樓通往平臺的門被釘死了,他們就從那門上鑿出的大洞中爬進爬出,更覺刺激!兒時那些調皮的往事,幾十年後成為了大家的笑談。後來,民園大樓加蓋了第四層,原來的平臺消失了,曾經在天臺上快樂奔跑的身影如今都已年過半百,回首往昔,民園大樓卻一直留在他們的生命裡。
對於那些在民園大樓裡長大的人而言,這棟建築是他們關於歲月的一份記憶;而對於整個五大道地區來說,民園大樓早已成為一個地標。
建於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民園大樓現在已經有點破舊,但因有五大道游客服務中心和一家藝術中心的落戶,這裡卻常常熱鬧非凡,也常有年輕人來往。相對於樓下的熱鬧,樓上的住戶們的日常生活依舊平靜淡定。記者曾在這裡與幾個住戶聊過,他們雖對這裡從前所住的人和景象不甚了解,但對民園大樓的感情和贊嘆卻如從前的人們一樣。
現在每天穿梭在五大道地區的觀光馬車都是從民園大樓的『五大道游客服務中心』出發的,位於民園大樓底層的『五大道歷史博物館』是外界了解五大道的窗口,因為這樣,民園大樓也成為眾多外地人了解天津、了解天津的小洋樓、了解天津的歷史和過往的起點。民園大樓雖不是五大道上最早、最漂亮的一棟,卻已然在承擔著一份沈甸甸的責任。
三年前,曾在民園大樓成長起來的人們在網上建立了一個以『民園大樓』為名的博客,曾經的兒時伙伴們通過這種方式溝通著,他們中有很多人彼此已是多年不見,也有很多人如今已旅居海外。千山萬水,他們還是聚在了一起,凝聚他們的竟然是這座盛滿了他們美好記憶的民園大樓。而對於那些從民園大樓走出的人們來說,這棟大樓已成為打在他們身上的共同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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