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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知母親最疼愛、最牽掛的是我,我是她的支柱和力量!熟悉我們的人都說,母親病史這麼長,生命還延續到八十高齡,那是因為有我的存在!人們總說,兒子是媽的拐棍,是媽的命根,更是當娘的全部希望所在。這些話在我們母子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印證。
那年的春天來了,母親卻走了……
曾有多少次噩夢裡母親撒手人寰、仙逝而去,驚醒之後,長噓一口氣,定神一想:夢見老人作古准是反夢!母親定會長壽!
母親的最後一個生日(陰歷)恰巧與我的生日趕在了一天,前來祝壽的親朋很多,他們誠摯地向我們母子倆祝福。舅母激動地向眾人言道:『這真可謂是母子連心呀!』一句話引起了許多人的感慨……又有誰能預料到這竟是母親在世的最後一個生日呀!
人們常說的『母子連心』四個字裡,大多會映照出許多動情的故事。友人曾邀我以此為題,寫一寫母親與我的故事。當時我想,寫母親切不可草率行文,必須開啟感情的閘門並調動好情緒記憶,纔能情真意切地書寫出對慈母的摯愛。平時,我總是緊張忙碌,可腦子裡卻不時地在潤色著腹稿,打算趕在那一年的『母親節』正式定稿,作為獻給慈母的一份禮物。可母親的猝然謝世駕鶴遠行,使我的這一願望落了空!悲慟、傷感、遺憾、惆悵,各種復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使我總未能完成這一計劃。今年清明,在為母親上完墳後,我終於坐在案頭前,拿起沈重的筆……
腦海裡首先閃現出的,是那生離死別的難忘一幕:心電監護儀上的數字突然發生了變化,我大聲喊來了醫生。母親的生命岌岌可危,我失態地命令著醫護人員:『快呀!給一支多巴胺,上一組新三聯,快!』直至母親的手從我的手中倏然滑落,監護儀上都出現了直線,我仍不死心地翻開母親的眼皮……『瞳孔已經擴散了,咱們都盡力了,沒辦法!』醫生安慰的話語顯得毫無意義。我直愣愣地望著母親,任傷痛的淚水在臉上流淌。那一刻我纔意識到,我已經成了一個『沒娘的孩兒』,今生今世再也不會擁有母愛了!我永遠失去了母親!
其實,母親患有多種老年疾病,她的病史與我的歲數同齡。多年來,我一直認定母親的生命力是頑強的,老人們常愛說:『破罐熬成好罐。』所以,我與家人一直投入極大精力精心地照料著、伺候著老母親,期盼她能與我們再多生活幾年,盡享天倫之樂。
母親雖然已經去了,但她卻給我留下了揮之不去的懷念:母親懷著我的時候,正趕上『萬裡江山一片紅』的動蕩歲月,受到『運動』衝擊情緒低落的母親,對將來的日子感到茫然。那時的她並不希望我降臨人間,所以,她在勞動時專揀重活乾,上下樓一陣快跑,心想這樣做定會甩掉我這個小拖累。父親和親朋們都勸母親堅強起來,一定要自我保護好,說不定懷著的是個男孩,那可是家門的希望所在呀!可母親又擔心自己一直營養不良,加之『運動』的折騰,孩子能平安地降生並活下來嗎?終於有一天,母親出現臨產先兆,兩位好心的鄰居攙扶著她坐上公共汽車奔往產院。可單位的造反派竟認定母親是以『生產』為名逃避『革命運動』,派出一個小頭目尾隨著也上了公共汽車。說起來,我的生命力也真夠頑強的!也許是為了給母親增添希望和動力,更為家門延續香火、增添歡樂,我在公交車上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出世了,人們急忙向司機求助。據母親講,她永遠也忘不掉當年老3路公交車上那位正義、善良的司機師傅的高大形象。司機大聲地告訴乘客:『一孕婦臨產人命關天,誰也不要下車直奔產院!』正是在這些好心人的關愛下,我們娘兒倆母子平安。而那個造反派小頭目,也在人間真情的感召下,積極地投入到救助我們母子二人的行列中。多少年來,不知有多少次,母親總要向我叨念起那動人的場面,叮囑我要牢記這人間最美好的東西,為人做事要有關愛之心和同情之意!
我出生不久即患肺炎被送進了兒童醫院,母親每天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前去探視,新生兒病房不讓家屬進入,母親與我只能隔窗相望。那時,我的小胳膊上綁著一根紅布條,表示病情嚴重,隨時可能發生意外。一次母親隔窗看到我的小床是空的,嚇得差點昏厥過去,幸虧一位護士告訴她我只是被抱到另外一間病房接受治療。母親在我懂事後曾回憶過,那段日子她都不知是怎麼挺過來的,每日心力交瘁、疲憊不堪地趕到醫院,誠惶誠恐地盯著病床上的小生命,心中反復默念著:『兒呀,你可千萬不能坑媽媽呀!母子的心最相通,你是媽媽身上掉下的肉,媽媽今後老了還要指望你呢!一定要活下來呀!』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祈盼,終於有一天,我胳膊上的紅布條消失了,母親終於松了口氣。也就是從那時起,歷經磨難的母親變得愈加堅強起來,再難再苦都不懼怕了,她把一腔心血都化作殷殷母愛投入到我身上,把所有美好的希望也都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長大成人,成為她的驕傲!
可是,隨著『運動』的昇級,母親又被定為既是『走資派』又是『保皇派』,大字報把家裡的門窗都快貼嚴實了,造反派還跑到家裡來開『斗爭會』。後來,他們勒令母親必須到北京參加所謂的『大討論』活動。母親義正詞嚴地回絕道:『我是想去討論討論,可我眼下有正喂奶的小孩,嬰兒離不開母親,你們當中也有做母親的應該最能體會,咱們可都是人啊!』最終,母親沒再受到更猛烈的『轟擊』,是我的存在纔使母親躲過了接下來更慘重的劫難。母親終於走出了那場歷史的風雨,我也沒有失去人之初的母愛,並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成長起來。回想如煙舊事,母親總說是我救了她一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但是,我的生命更是母親給予的,我與母親人生經歷中的生命交響曲是我們心靈深處的最強音。
我深知母親最疼愛、最牽掛的是我,我是她的支柱和力量!熟悉我們的人都說,母親病史這麼長,生命還延續到八十高齡,那是因為有我的存在!人們總說,兒子是媽的拐棍,是媽的命根,更是當娘的全部希望所在。這些話在我們母子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印證。
母親雖然走了,但在我的心靈深處,將會永遠回奏起那首難忘的母子連心之歌!這首歌會伴隨我直到生命的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