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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是艾滋病戒毒人員與外界維系的紐帶 |
混江湖的他,厭倦了江湖
東奇(化名)喜歡稱自己是蠟燭,他每天睜開眼睛都會自嘲:哦,蠟燭還沒有滅。
3日,是他農歷生日,這位浙江南部某縣的青年的而立之年。
一身江湖味,『玩過多少女人』、『偶爾打K粉』、『跟著老大看場子、搶地盤』,『開店生意不好就關了』,上述記憶碎片在他嘴裡平淡無奇,猶如咀嚼過的青菜梗子,構成了他30年人生之前的主要回憶。
在這個盛產富翁的南部城市,東奇的家境也算殷實。讀到初一,一次一如既往的考試過後,他撕毀了試卷,跑到父親跟前,說『我不讀書了,我想早點學做生意!』
排行老三的他最受父母疼愛,他的父親可能至今為他做過的決定懊悔不已。
最害怕晚上熄燈那一剎:明天,我會醒來嗎?
東奇開始混『江湖』。現在在戒毒所,他也最愛看一些武俠小說。
『我喜歡跟比自己成熟的人玩在一起。』他叫隔壁村一個朋友『大哥』,如同港片裡的畫面,在一個破爛而隱秘的房間裡,他攤開錫箔,拿著『大哥』的ZIPPO打火機,幽幽地點燃了第一口海洛因。
和所有64名艾滋病感染吸毒者一樣,他的解釋是因為好奇。
經過初次『頭重重的,想嘔吐』的吸毒體驗之後,他著上了海洛因的道。
跟大哥,當老大。搶地盤,看場子,收入不菲。但開銷也大。『做老大的,總得給弟兄們分到好處,比如,做一單10萬,得分個5、6萬給弟兄們快活。』
所謂的快活,是開始在KTV、夜總會裡喝酒、打K粉,尋找女人。
『我從來不找街頭洗頭房裡的女人,一般跟一些酒吧裡的女人一起玩,大家有感覺了就過夜了,從來不戴套。』在東奇的感覺中,這些女人都很『高檔』,怎麼可能會有艾滋病,連性病的顧慮都沒有。
『我不知道自己玩過多少女人。』說這句話,東奇沒有半點炫耀,雙手握緊,眼睛望著窗外,因為從未針孔注射過毒品,東奇認定,自己是通過不潔的性交感染上的,究竟是誰?
『就等於在熱鍋裡尋一只6條腿螞蟻,不確定。因為每一只螞蟻,都是6條腿。』東奇狀態很好,具有江湖的『不怕死』氣質,樂觀,不忘記跟記者這樣打趣。
他們是違法者也是受害者,更是特殊的病人
這個『江湖』讓他身陷艾滋病之擾,他開始厭倦了這個江湖。
如果前幾次進強制戒毒隔離勞教所,還有出去復吸的可能。這次,他堅決地說了『不』字。他清楚自己的身體,雖然艾滋病毒在體內潛伏最多不超過3年,但他決意停止毒品,『吸下去,等於更快死。』
因為免疫能力較常人弱,東奇在戒毒隔離期間數次感冒,常人不吃藥都能好,他吃了藥也好得慢。他很感謝這裡的勞教民警,在全部公費醫療的環境裡,獲得了較好的救治。
省某強制隔離戒毒所政委羅愛民說:『現在的執法理念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艾滋病戒毒人員不僅是「違法者」,也是「受害者」,同樣是「病人」,而且是特殊的病人。特殊病人的雙重意義在於,他們吸毒,經常幻覺,腦損傷,有精神疾病,另外,他們是艾滋病感染者。』
想起小時候過生日媽媽做的紅燒肉
這裡作息時間與外面不同, 4號樓一天的生活——
7點半起床,吃過早飯後做一些輕微的習藝性勞動,午飯後安排午休,下午進行適度身體訓練和體育運動,晚飯後自由活動,可以下下棋、看看書什麼的, 7點收看新聞聯播,9點熄燈。
中午10點半吃飯,這天,他特意打了份紅燒肉,因為小時候過生日,媽媽會給他做紅燒肉。
應該還有7個月,東奇將解除勞教,回家是他最想的事情。回家後的第一件事情,他說要陪著一直愛自己的女友去做檢查,如果有,就『拿起男人的氣概』告訴女友,一起過下去,我負責到底。
如果沒有感染上,東奇說,會跟她『拜拜』。
『我不會吸毒,但也許還會玩女人,風花雪月不可能避免,但至少,我會戴上套子。』東奇面對浙江在線記者拋出的『出去後,你會不會將艾滋病毒再傳染給別人?』這個似乎敏感而直接的提問後,飛快回答。
『人心是肉長的,我即使在江湖裡混,但不會主動去害人,再說,傳染艾滋病毒也是犯法。』
東奇跟記者握了握手,出於可以理解的原因,拜托記者隱去真實城市和姓名,起身離開,回到他那個40公分長的習藝培訓操作臺去。
東奇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伙食不錯,有肉吃。一些簡單的習藝培訓打發了無聊的時間,閱覽室的書籍發到每人的手上,輪流交換著看。
他最害怕每晚的熄燈那一刻,望著偶有光亮的窗外,他擔心,明天還會醒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