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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自6月21日18點半撫州市唱凱堤大壩潰壩以來,公眾在關心災民生命安全和受災情況的同時,一直關注的問題就是:大壩為什麼會被衝毀?
在各方緊急救援的關頭,提出這個問題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疑問從未從人們心中消失。在大壩決口4天後,6月25日晚,抗洪搶險指揮部首次召開新聞發布會,但在介紹完封堵大壩進展和災民安置情況後,並沒有安排記者提問。昨天下午4點,在第二次新聞發布會上,這個懸在公眾心裡的疑問,終於被記者提了出來。
連續加固五年還是塌了
撫河是江西第二大河,全長312公裡,流域面積近1.6萬平方公裡,其水量相當於黃河的五分之一。
在撫州境內,撫河兩岸主要是丘陵和平原,下游的贛撫平原是著名的水稻產地。唱凱堤大堤全長81.8公裡,堤壩寬10米,保護著12.29畝土地和14.43萬人,是江西省最大的九條河堤之一。據《唱凱鎮志》記載,唱凱堤修於1936年,全部就地取土,為土堤。6月24日上午,記者來到大堤上時,幾乎每一腳踩下去,都留下深深的腳印:大壩表層是細細的沙土。這種土質顯然經不起河流衝刷。
『堤身堤基土質差。』撫州市水電勘測設計院副院長、高級工程師季曉聲說,唱凱堤屬於『先天不足』,堤身填土均為粉細砂,堤基為砂及卵礫石層,單一結構,透水性大,因進入汛期早,一直處在高水位運行中,長時間高水位浸泡,使堤體松軟。『這是當地環境造成的,當地缺少粘土,築壩時只能就地取土。』正因為如此,1949年之後,該堤屢加修固。
1989年至1997年,當地政府組織沿堤群眾多次進行大型維修加固,總投資2044萬元,其中當地百姓出工出力約合資金1376.2萬元。
1998年6月,撫河洪水猛漲。這年冬天,大壩進行了大規模整治,設計的防洪標准為20年一遇,總投資6384萬元。其中當地百姓出工出力約合資金3296萬元,完成險段加固51處,堤腳加固14.34公裡,護坡5.38公裡,加高加固堤身55公裡,維修涵閘96座,至2004年竣工。
然而,最近這些年來,唱凱堤就曾出現過兩次大的水災。1982年6月19日,唱凱堤原華溪段決堤237米;1998年6月23日,唱凱堤再次出現嚴重險情,東鄉河段多次發生漫頂現象。
在此次決口之前,從2005年到2010年,唱凱堤已經連續加固了5年時間。
承認大壩不達標
在昨天下午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撫州市副市長黃賽榮公布了唱凱堤決口的主要原因。
除了土質的『先天不足』外,撫州有記載以來最大的一次洪水被認為是最主要的原因。『去年冬季以來,撫州市發生持續陰雨天氣,今年1月1日至6月21日,全市平均降雨量達1699毫米,比多年來同期平均降雨量多53%。』黃賽榮說,僅6月16日至21日這6天,全市平均降雨就達到373毫米,河流水位急速上漲,撫河廖家灣水文站6月21日4時洪峰水位達42.61米,超警戒水位1.31米,實測洪峰流量7180立方/秒,為有實測記錄以來最大值。
由於降雨日和降雨量多,土壤前期含水量大、基本飽和,後期降雨基本形成徑流,強降雨造成撫河全流域發生超歷史紀錄大洪水,而唱凱堤防現防洪標准不足20年一遇,難以抵御超標准洪水。
決口堤段的位置也是重要因素。這裡位於乾港與撫河乾流匯合口下游的凹岸,匯合後撫河主流直接正面衝擊堤腳堤身,造成水下岸腳淘空陡立,堤岸腳土坡浸軟飽和,在高水位風浪的淘洗下極易崩脫。
季曉聲表示,唱凱堤的設計標准為20年一遇,但堤防現狀大部分沒達到標准。
沒達標是因為缺乏資金
在《撫州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一個五年規劃綱要》中,十一五期間(2006年到2010年),『重點實施臨川區唱凱堤和其他萬畝以上圩堤除險加固工程。』
2005年的『唱凱堤加固工程』招標消息顯示,唱凱堤B標、C標招標中標價為176.3萬元和114.9萬元。到2007年,加固工作則進行到『圩堤的護坡、涵閘、排堤泵站、渠道改造等』。根據規劃,2007年完成唱凱堤第5期,2008年完成第6期,2011年力爭全面完成。但2010年,撫州市水利局提出,『要完成(唱凱壩)加固總體初步設計』,並爭取續建資金。
在大壩上,記者發現,大壩顯然失修。當地村民告訴記者,壩頂以前只能容一輛車通過,很窄,根本達不到10米。80多公裡長的唱凱堤,大都是這樣。
對於各方質疑,撫州市回應稱,是『因為缺乏資金』。季曉聲說,大壩加固工程的資金來源主要靠地方政府。唱凱堤不達標,對於水利部門來說,並不是什麼秘密。他們也一直向市裡申請資金修堤。然而,下撥的資金遠遠不夠。
季曉聲認為,國家對加固唱凱堤的投入明顯不夠。從1998年至今,國家財政每年均為唱凱堤撥款,至今累計有3000多萬元,但這只能用於應急工程,遠不夠全部加固。
那麼,潰壩究竟有沒有人為的因素?對這個問題,副市長黃賽榮予以否認,他稱,潰壩的原因就是上述幾條。
不過,記者采訪發現,大壩潰壩前,不少村子是村民自發組織人員輪流觀察險情的。『這工作應該由村乾部組織的,但他們沒有24小時巡堤,只隔幾小時來看一下就走了。我們怕大水來,只能自己看。』一村民說。
唱凱堤只是一個縮影
在撫州,像唱凱堤一樣處於困境的水利工程不在少數。撫州市發改委網站上,有一份2010年的《撫州市水利『十一五』專項規劃》。規劃中寫道:『我市防洪設施大多土法上馬,標准偏低,在長期運行過程中缺乏必要的養護,致使病險水庫多,險工險段多。』
規劃顯示,撫州市有各類病險水庫715座,佔全市水庫總數的60.2%。中洲堤、河東堤、河西堤、秋溪堤等十餘堤壩,設計標准也均為20年一遇,同樣沒有達標,其原因也是『受配套資金影響』。
在撫州境內,除撫河乾流及其支流黎灘河,其他重要支流宜黃河、崇仁河、東鄉河、蘆河等均無控制性防洪工程,境內河道泥沙淤積、河道萎縮、河床抬高趨勢正在加劇。
『我們已經組織對全市范圍內所有水庫、堤壩、山體進行拉網式排查,嚴防再次發生事故。』6月25日,撫州市委書記甘良淼在大壩上對媒體表示。在兩次新聞發布會上,這個說法被反復強調。
水利部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研究員程曉陶在接受《新周刊》采訪時認為,撫州的中小河流失治,正是中國眾多中小河流失治的一個縮影,其根本原因在於資金緊張。大江大河防洪級別已基本達標,但中小河流眾多,這些河流的防洪治理,主要由地方政府負責。而事實上地方政府無力負擔中小河流治理之巨資。江蘇、浙江、廣東等地的中小河流防洪標准就較高,基本達標,而像江西、廣西、湖南等省份,則無力根治中小河流問題。這一問題,短期內無法解決,需要一個過程。
三天來,撫州天氣放晴,唱凱堤決口封堵順利,但南方其他地區汛情加劇。6月21日22時起,國家防總緊急啟動Ⅱ級應急響應。令人擔懮的是,這些地方究竟有多少像唱凱堤一樣不達標的堤壩,它們能否承受這次考驗。
最新進展
截至昨晚9時30分
決口已封堵196米
昨天,撫州延續了前一天的好天氣,陽光普照,氣溫回昇。在昨天的新聞發布會上,武警水電部隊二總隊副政委熊壯中大校的表情一改前天的凝重,『天氣晴朗起來了,我的心情也好起來了。』
昨天,大壩封堵進展順利,由於壩頂道路施工完成,大型車輛可以雙向行駛,部隊已經達到每分鍾卸一車石料的目標。同時,撫州地方政府負責提供的石料也很充足。到昨晚9時30分,撫州唱凱堤已完成決口封堵196米。餘下的決口不足150米,加上未來幾天天氣良好,原計劃6天完成應該沒有問題。
大壩的土質是此次潰壩的重要原因。對此,撫州市水電勘測設計院副院長、高級工程師季曉聲表示,大壩必須達到閉氣防滲的要求,在上游側還需回填1米厚的砂卵石過渡層和3米寬的粘土防滲體,邊坡為1:2.5,同時還要鋪填長20米、厚1米的水平粘土鋪蓋,以杜絕滲水。
防疫消殺工作開始
幾天來,災區水位下降迅速,氣溫回昇,7月初將迎來晴熱天氣。在羅針鎮一家養雞場,數千只死雞一時無法掩埋,另外水面上還有不少死畜死禽。市民擔心,大災之後會有大疫。
撫州市副市長黃賽榮表示,衛生部門已經開始防疫消殺工作。在一些安置點,記者也看到,醫務人員正在噴藥水防疫。對於目前無法進入的災區,防疫工作也已經著手准備。等大壩封堵結束後,將進行抽水排水,同時進行消殺。
此外,水位回落後,不少村民想回家看看。黃賽榮表示,最好暫時不要回去,一是房屋泡水後是否安全,尤其是一些老房子,可能已經成為危房,必須等水排完後進行鑒定,確保安全後纔能進入。並且,在防疫消殺工作進行前進入,有沾染疫情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