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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在青衣江支流濆江上的雅安賓館商務樓佔據了約半個河道 |
青衣江支流隴西河上,一座工程用橋不久前被山洪衝垮 |
7月15日晚,雅安街道上行人和小販在陰冷的雨夜中離去 |
雅安賓館提供的准建證 |
7月17日,雅安市區青衣江邊,『撈水材』的人們下水打撈搶運從天而降的木頭。連日的強降雨讓青衣江水暴漲,大量樹枝、木材被洪水從上游衝下來。 |
7月17日下午,流經雅安市區的青衣江水位猛漲。高懸著『中國魅力城市』大字的彩虹橋下,紅褐色的江面翻滾,泥沙俱下的江水凶猛地拍打著粗大的橋墩,發出陣陣咆哮聲。疾雨忽斷忽續,大批雅安市民打著傘或冒著雨擠在岸邊觀看漲水。路過的年輕人紛紛拿出手機,拍下暴漲的江水。
自15日開始,四川省遭遇了入汛以來最大、范圍最廣的強暴雨襲擊。而地處四川西南部的雅安市正是此次強降雨的中心之一,青衣江及其支流也出現超警超保洪水。雅安山洪頻繁,河流坡降大,是全國暴雨中心之一,素有『雨城』之稱。
湍急的江水帶來了大量生活垃圾和漂浮物,一頭死豬和一個半癟的籃球起伏著快速朝下游而去。同時,上游山上大批的樹木也被衝到江中,一撥一撥的人分散在江邊的有利地形打撈這些木頭。江北邊一家人打撈得不少,人行道上撈起的木頭木料已經擺了近1米高,水邊還有一大堆沒有搬上來。岸邊的兩人舉著幾米長的竹竿截住水中漂過的樹木,一位結實的中年漢子半個身子紮在江水中用手打撈,其他三四個人負責搬運。旁邊圍著不少市民看熱鬧,有的幫著指揮,有的羡慕地說:『這一家人撈得安逸得很!』民警開著警車沿著江邊巡視,看到下岸撈木頭的便跑下去制止,警告洪水危險。
今年7月初的首次強降雨,曾讓雅安市區一些街面和道路嚴重積水。而中旬以來的這次強降雨,使城區部分高層用戶從16日中午開始停水。暴雨致使青衣江水渾濁,泥沙和雜物堵塞了取水頭,江水濁度大大超過了正常值,各水廠無法進行正常的制水生產。經過供排水公司兩天時間排泥排沙,雨城區所有用戶已於18日下午恢復供水。
2008年10月,因河道衝砂導致的雅安全城突發性停水事件曾引起過全國關注。當時,四川華能寶興河電力股份有限公司銅頭電站、雨城電站檢修同時放空水庫蓄水,造成大量庫內淤積泥沙衝入河道,河水渾濁度劇增,導致青衣江部分河段出現大量死魚和自來水廠不能正常制水,13萬人的雅安市區全城停水。
近年來,雅安市著力打造青衣江兩岸的景觀,但在那些光鮮外表的掩映下,在枯水期,流經市區的青衣江水卻變成了一潭死水——下游電站建成後,千百年來流動的江水在這裡停滯了下來。
雅安是國家規劃的10大水電基地之一,全市已建成5萬千瓦及以下小型水電站700餘座。水電專家劉樹坤認為,在青衣江大峽谷裡修建的眾多電站,會讓河流水流的連續性、河床的連續性和水生生態的連續性都遭到破壞。他警告說,國內目前很多流域采用梯級開發、滾動開發的辦法,使流域內出現了明顯的、不可逆轉的生態系統的破壞現象。
地處雅安濆江邊的四川農業大學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教授這樣看待他居住的城市:青衣江上建水電站對城市生態環境短期影響可能不大,但梯級水電站的過多建設,會造成江河流量減少或者斷流,長期來講對於整個流域的生態環境肯定會有影響。這位教授同時認為,近年來乾旱、洪澇等極端災害頻出,除了全球氣候變化之外,還有兩個主要原因:一是城市化的影響,高樓、公路等設施的建設使地面固化,生態系統遭到破壞,土壤水庫削減洪峰的作用減弱;二是植被恢復跟不上。
雅安市區被青衣江及其支流周公河、濆江和隴西河縈繞穿越。一位雅安作者也曾帶著濃濃的鄉愁描寫回憶他故鄉的這四條河。在兒時的濆江河,他在被父親逼著學潛水時,『意外地發現噴(濆)江河裡還挺好玩的,清花透亮的河底盡是五顏六色的小石頭,圓潤光潔,在陽光的透射下光彩熠熠,水裡還有那忽來忽去的小魚兒。』
『可是,這日子過了初中後就不再有了,新橋旁修起了水壩,水質也日益衰退。』待作者前兩年回家,他看到水量細弱而色澤發黑時感嘆:噴(濆)江河,這輩子可能是再沒機會投入你的懷抱了。
7月17日,青衣江邊的報欄裡貼著當天新出的《雅安日報》。『校園』版在醒目位置刊著雨城區中學生王晨宇寫的詩《再見吧,親愛的河流》:
再見吧,親愛的河流。
你迷人的臉龐將永遠活在我心中。
誰曾知道,眼前這灘絕望的死水,
曾經是怎樣的模樣。
……
你不曾想到,你辛勤哺育的兒女竟是如此貪婪,
黑絲的毒藥源源不斷地注入你的血液,
守護你的森林和魚蝦被索取得一乾二淨,
最後,連支橕你的岩石也被一塊塊挖走。
……
再見吧,親愛的母親!
也許有一天,您的兒女會幡然醒悟,
停止這殘忍的一切,
停止這瘋狂的一切!
到那時,他們也許會懷念
曾經擁有過——
你的花朵,你的聲浪,
你的水影波光……
河道中的雅安賓館
在雅安市民眼中,雅安市還有一座『特色建築』——雅安賓館商務樓。在濆江進入青衣江入口不遠處,這座擁有住宿、餐飲、茶坊、會議、娛樂等功能的6層大樓就赫然聳立在河道之中。
據了解,1996年,當時的雅安市政府招待所——雅安賓館公開拍賣,被成都一公司競拍成功,經過改制後成為今日的雅安市嘉祥旅游發展有限責任公司雅安賓館。賓館是兩星級涉外賓館,由主樓和商務樓兩部分組成。
現任雅安賓館總經理助理的華明素解釋,該公司從政府拍得賓館時,這座商務樓就已經立在河道中,但那時只有兩層,二層的餐廳甚至還在運行。後來公司又加蓋了4層,2000年6層的雅安賓館商務樓開始營業至今。她表示,建樓時公司具有水利、城建、防洪、環保、建築等政府各部門齊備的批復手續。
賓館出具了兩本於1998年和2000年分別頒發的『雅安地區河道建築物准建證』。在2000年的『准建證』中,雅安市水利電力局給出了這樣的審批意見:
根據雅安市水利電力局勘測設計隊所作雅安賓館望江樓柱子加固後,河段行洪能力復核報告結論,認為在目前的設防標准下不會影響河道安全行洪,但需要指出如遇較多漂浮物時易淤堵,在汛期應隨時加以清除,確保河道行洪暢通。同意動工。
這位總經理助理表示,改制後的雅安賓館雖然已經不是政府賓館了,但是仍接待了不少政府部門的會議和活動,一些省市領導同志曾入住這裡。前兩年市裡人大政協的會議也經常在這裡舉行。
談到雅安賓館長期佔用河道,雅安市水務局局長鄭尚?表示,這件事情早已經處理了,通過工程設施整改後,賓館不影響河道行洪安全,只是可能有些影響城市景觀。在雅安市規劃和建設局的網站(http://www.yaanjs.net)掛出的《雅安市城市總體規劃說明書內容》中,『雅安賓館佔河道建房』,已經作為『使雅安城市風貌特色受到較大影響』的反面案例被明確指出。
而同時,《雅安市城市總體規劃說明書》在『防洪規劃』部分中指出,雅安市防洪存在的主要問題是:建設工程侵佔河道、河床淤塞變窄,排水不暢等。其城市防洪規劃的第(3)條,就有這樣的規定:『對於違章佔河修建的建(構)築物,江河管理部門應責成其限期拆除。』
當被問及『雅安賓館佔河道建房』一事,大多數政府官員都表示不大清楚,拒絕受訪。雅安市水務系統一位負責人曾表示,國家現行的水法、防洪法和河道管理條例,以及相關的地方實施辦法,對河道岸線的規劃、河道管理范圍內建設項目等都有詳細的規定。但相對於江河的河道管理,城區的河道管理更為艱難。城區河道治理涉及面寬、涉及部門較多,單靠水事法律調整很難達到預期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