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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整理書籍,在一本精裝本的《財政學》裡發現了一張門票。這是北京魯迅故居的門票,大小如同一張站臺票,正中是一幅彩印的魯迅故居國畫,下方是故居的簡介,雖有些單薄,卻很雅致,整體看起來,就是一幅經過裝裱的中堂。門票沒有價格,但在背面卻印著『加價二角』四個紅字。
這張門票是1992年4月的一天下午買的。那年的3月底,我剛剛調到一個新的單位,隨即被派往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舉辦的『財政乾部研修班』學習。有一天下午沒有課,大家都紛紛上街,我獨自一人,換乘了幾次公交車,來到了阜成門內西三條的北京魯迅博物館。
北京魯迅博物館裡空蕩蕩的,參觀者連我在內,只有兩個人。冷清有冷清的好處,可以慢慢地看、仔細地品,沒有人催促,也沒有人厭煩,我把每一幅圖片、每一件展品都看了,還買了一本印裝頗為考究的《魯迅》畫冊,厚厚的精裝本,外帶一個硬紙板的書套,還有英文、日文的說明書,纔花了6塊錢。
臨走出魯迅博物館的時候,我去了一下衛生間,在衛生間的斜對面,掛著『魯迅研究室』的牌子,門虛掩著,我恰好想到了自己在搜集有關魯迅的談話資料,就大著膽子敲了敲門。聽到『請進』的聲音,我便走了進去。一位中年人坐在桌前,很詫異地問:『你找誰?』我說:『我不認識這裡的人,只想請教一下。』他說:『那你坐吧,有什麼事?』我說:『我想編一本《魯迅談話錄》,不知道有沒有價值?』他很冷淡地回答:『這種書以前有人編過,現在出版恐怕很難。』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不平,對我說:『現在出書太難了,《魯迅研究月刊》一年一萬塊錢的經費也無法保證,面臨著停刊。』我看他情緒低落,就站起來說:『謝謝您,請問您貴姓?』他說:『陳漱渝。』我說:『啊,原來您就是陳先生!我讀過您的文章,也看過您的書。』他臉上有了笑容,說:『那好,謝謝你。』我見他桌子上有一摞新出的《魯迅研究月刊》,說:『能不能送我一本?』陳先生說:『沒問題!』拿了一本新出的,又找了兩本以前的,說:『你多批評。』
回到宿捨,我翻開陳先生送我的幾本《魯迅研究月刊》,認真讀了起來。其中的一些長篇大論,我敬而遠之,基本不看,倒是一個『拾遺與補正』欄目引起了我很大的興趣。這個欄目中的很多文章都與1981年版《魯迅全集》有關,有指出全集注釋張冠李戴的,有指出排印、校勘差錯的,有糾正注釋中的偏差的,也有將注釋中的『未詳』之處補充完整的。看到這些文字,我有些吃驚,因為在我的心目中,《魯迅全集》是完美無缺的,沒想到,它還存在著那麼多的問題。
正是這幾本《魯迅研究月刊》,激發了我搜集1981年版《魯迅全集》補正資料的興趣。除了自己訂閱《魯迅研究月刊》之外,我還到圖書館、舊書店、舊書攤搜集相關的資料。又過了幾年,我和南開大學中文系的張鐵榮老師取得了聯系。張老師有全套的《魯迅研究動態》、《魯迅研究月刊》,他慷慨地將這些期刊供我使用,使我獲得了大量的資料,豐富了有關魯迅的知識,也逐漸有了一些心得。十幾年來,我由一個魯迅研究的『門外漢』慢慢地開始撰寫有關魯迅史料、佚文和魯迅著作校勘、比較方面的文章,並編輯出版了《魯迅佚文全集》、《魯迅序跋集》、《魯迅自選集校注》、《魯迅全集補遺》、《魯迅先生紀念集》、《魯迅書衣百影》等書籍,我所寫的四十餘篇論文也結集為《魯迅著作考辨》出版。
人生中會遇到許多機緣,而且,這些機緣往往會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軌跡。而今,當我回到母校南開大學任教,被一些朋友、同學視為『搞魯迅的』時,我突然感覺到,也許,這一切都與18年前的那張北京魯迅故居門票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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