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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河北省豐潤縣的大齊坨村張氏家族,湧現出了一批著名人物。清末的『清流健將』張佩綸、兩廣總督張人駿、大清銀行總監督張允言,以及民國的交通總長張志潭、著名作家張愛玲均出自這個張氏家族。
論名氣,張嘏臣比不上這些張氏族人。論家財,張嘏臣比不上他的兒女親家。但正是在這群『知名』親友的光環映襯下,張嘏臣平淡從容的人生纔更有意思。從這個不太知名的寓公身上,我們忽然明白,天津五大道地區真正的中堅層,恰是這些平淡生活著的人們。
書生氣質的警察廳長
與張氏家族那些顯赫的人物不同,張嘏臣為官經歷並不豐富。小時候,張嘏臣的父親靠租地耕種為生,在張氏家族中境況一般。張嘏臣小時讀過私塾,從京師巡警學堂畢業後曾至山東歷城做縣長。有相關資料記載,張嘏臣任歷城縣長期間曾參與捐款,他捐獻的數額為一百銀洋。
張嘏臣的外孫陳先生至今仍居住在湖北路57號。據回憶,張嘏臣後來到上海的?滬警察廳去當了一陣子科長,與當時的警察廳長徐國梁結拜為把兄弟。後來在張志潭幫助下,調任煙臺警察廳廳長。『當時煙臺市不設市長,警察廳長代理市長職務,我外公的職權范圍很大。我母親就是出生在煙臺,她曾經記得家中吃飯的時候,身邊還有軍樂隊給伴奏,可見排場之大。』
1923年11月,張嘏臣的把兄弟徐國梁被浙江督軍盧永祥之子盧小嘉收買刺客暗殺。政界的動蕩不安讓張嘏臣感到焦慮,他本來也無意官場,借此機會離開政界是他此時最大的心願。1924年前後,他辭職回到天津,在英租界裡安心當起了寓公。『外公回到天津之後,應該是從事著與鹽務經營相關的工作,因為我記得大舅(張嘏臣長子)當年曾在鹽務稽查隊任職,想來是與鹽務有關吧。』
在後代記憶中,張嘏臣似乎身體一直不太好。『從我記事起,就覺得外公身體不太好的樣子,他總是拄著拐杖,頭發花白,不太愛出門。他喜歡讀書,樓上的花廊有一整面的書櫃,裡面存放了各種古籍。外公愛讀書,與他們張氏家族的傳統有關系。而他的行為舉止也總是溫文爾雅,流露出更多的書生氣質,與那些真正戎馬出身的軍人並不相似。』
身份顯赫的兒女親家
遠離政治圈子的張嘏臣並不像其他人那樣一頭紮進興辦實業的熱浪裡,他對金錢看得很淡,對友誼看得很重,他寧願把時間花在結交朋友上。而他輕錢財重義氣、低調內斂的性格也為他贏得了很多朋友。
張嘏臣的朋友圈子從其子女的聯姻關系上可見一斑。張嘏臣共有一子五女,兒子張允彝娶津門望族戴氏之女;長女張允宜嫁呂海寰之孫呂?頤;次女張允華,嫁鮑毓麟之子鮑世魁;三女張允超,嫁陳光遠之子陳祿印;四女張允莊嫁美國軍人;五女張允彬嫁南開大學畢業生宋寶凱。『外公的五個女兒,有兩個嫁給督軍之子,外公雖然只有一個兒子,但並沒有人敢小看張家。』
上世紀三十年代初,張嘏臣建起湖北路住宅。有研究者認為當時張嘏臣沿著湖北路和鄭州道共建了四所樓房:一幢自住,一幢出租,一幢出售給倪嗣衝的女婿王普,另一幢則居住過山東土匪劉桂棠。如今張嘏臣的後人對於是否居住過劉桂棠已不得而知,但對於自住和出租的這兩幢,記憶還非常清楚。『事實上,外公給六個子女留下了兩幢房子。當初的房產證上,自住的這幢寫了長子張允彝、長女張允宜和五女張允彬的名字;出租的那一幢則是次女張允華、三女張允超和四女張允莊。出租的那一幢,外公一家人從沒居住過,他和子女都住在57號這幢。』
『小時候,三樓有一間儲藏室,主要堆放一些家庭生活用品。我記得成包的米面都要堆到屋頂,成箱的肥皂也堆到屋頂。但是外公家裡這些東西跟我祖父(陳光遠)家比起來就算不上什麼,我常常去串門的都是大富之家,所以並不覺得外公家有多麼富裕。我覺得,外公在對後代的影響中,似乎從來也沒有強化過金錢財富的意識。首先他並不擁有很多財富,其次他對財富也從不以為然,這也許更符合大多數寓公的心境。』
1953年,張嘏臣因腦溢血在家中去世。『我記得外公去世的時候,馬路上很多人都戴小白花,我很納悶,為什麼外公去世了,這麼多人戴白花呢?後來我纔知道,那一年是斯大林去世。所以我很肯定,外公去世是在1953年。』
『文革』期間張家子女被『掃地出門』,落實政策後,張家小樓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
張愛玲沒住過這裡
『我在這裡度過了生命中最初十個月的時光,但對老宅最初的記憶便是樓門口階梯邊的幾個高臺。那大約是我四歲的時候,家母帶我歸寧,到達外祖母家時已過午,我即刻出門玩耍,看街邊小孩跳橡皮筋,等到黃昏人散,纔猛然意識到我現在不在北京而是身在天津,而且已找不到家門。只記得高臺上錯落地擺著大型盆花,於是一戶一戶地扒著院門往裡張望,邊走邊哭,若不是表哥出來找我,我可能就越走離家越遠了。』半個多世紀後,張允彬的女兒宋紅回憶起張氏老宅仍有道不盡的美好回憶。
而這座房子也時常讓人們聯想起纔女張愛玲。有人說張愛玲也曾經居住過湖北路57號,宋紅也認為『張愛玲弟弟來天津新婚旅行,曾住過外祖父的這棟房子』。但卻沒有證據確定張愛玲是否來過。
陳先生很確定地告訴記者:『張愛玲應該沒在這裡住過。我母親(張允超)告訴我,她從沒有見過張愛玲。按照輩分,她們應該是表姐妹,但是在天津家中她們從沒有見過。上世紀三十年代末,我母親有一次到上海,一位朋友提起張愛玲與我母親長得很像,並主動提出聯系張愛玲與我母親見面。我母親也想見見這位表姐妹,就欣然答應。但是等待赴約期間,我母親聽說了關於張愛玲一些負面的傳聞,見面一事也因此擱淺,從此再也沒有見過。如果張愛玲在這個房子居住過,母親不會沒見過她。』
張嘏臣的三女兒張允超晚年一直住在地下室,曾經作為鍋爐房和保姆房的角落,卻居住著當年最風光美麗的闊小姐。張允超曾堅決地說:『我哪兒也不去,就守在這裡。我爸爸、媽媽都是在這裡過世的,我也要死在這兒。』這位張家老宅最後的守望者最終實現了自己的諾言,把生命最後的時刻留在了這個樓裡。
湖北路57號
張嘏臣舊居
特點:建於上世紀三十年代,三層帶地下室的西式樓房,磚木結構,三樓有大露臺。住用舒適。
張嘏臣
(1886-1953)號錫純,河北省豐潤縣大齊坨村人。張嘏臣畢業於京師巡警學堂,後任?滬警察廳衛生科科長,與廳長徐國梁是把兄弟,後調任煙臺警察廳廳長。1924年前後,張嘏臣離職回到天津做寓公,在張志潭的關照下經營鹽務,頤養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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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本報記者馬櫻健攝影記者崔躍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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