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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央視主持人柴靜發表博文《最最遙遠的路》,抒寫對白岩松新書《幸福了嗎》的讀後感。截止目前,這篇博文已被點擊閱讀近60萬次,千餘網友留言點評。
文中,柴靜回憶與白岩松工作相處的點滴,『人們號稱最幸福的歲月其實往往是最痛苦的,只不過回憶起來非常美好。』
柴靜還披露了一個細節,白岩松曾經不讓她穿裙上班:『有次我穿裙子到辦公室,他叫我過去,說「回去把衣服換了」。當時我不理解他,後來明白他是怕我柔弱,怕我不能在這個腥烈的戰場上生存。』
在博文的結尾處,柴靜寫下這樣一段話:『這是一條最遙遠的路,以他的資歷聲望,本可以選擇更容易的方向,但他沒有後退,也沒有拐彎,只是往前走去。』
柴靜(資料圖)
以下為博客全文:1
十年前,陳虻找我的時候,原話是說,我們要給白岩松找一個女搭檔。我當時還沒想換工作,陳虻說你來我們年會玩玩吧,也見見大家。那年年會是白岩松主持的,象他書裡寫的,『以惡搞和折磨領導』為主題,我跟臺長分一組,白問『1919年五四運動發生在什麼季節?』臺長按鈕搶答『冬季』,大概他腦子閃現的都是系圍巾的男女群雕。於是被大笑著羞辱一番,最後好象錢包也被搶掉了,一撒,天空中都是現金。
我當時覺得,這個地方有點意思。
晚上有同事打電話來,聲音低沈『岩松要跟你談談』我一去,一屋子男同志,搞得跟面試一樣。後來我纔知道,其實是因為岩松這個人什麼都彪悍,就是不習慣跟女生單獨講話。
一晚上他就問了我兩個問題,問『你喜歡誰的音樂?』我好象說的是平克弗洛依德。他問『華人的呢?』 『羅大佑』就這兩個,他沒再問什麼問題,只說了一句『這是條很長的路,你要作好長跑的准備。』
2我剛到連線,沒有任何新聞經驗,日子不好過。
現在想起來,他當時是制片人,壓力比誰都大,也不能對我拔苗助長,別人笑我的時候,他心裡估計比誰都難受。
有次我穿裙子到辦公室,他叫我過去,說『回去把衣服換了』。當時我不理解他,後來明白他是怕我柔弱,怕我不能在這個腥烈的戰場上生存。
有一陣子我連結尾評論都不會寫了,怎麼寫都通不過,領導等著審,我瞪著眼坐在桌前,他進來遞給我一張紙,是他替我寫的串場詞。我慚愧又感動,一直留著那張紙。
他一直不安慰我,只有一次深夜,看我還坐在辦公室剪片子,進來對我說了一句,『人們號稱最幸福的歲月其實往往是最痛苦的,只不過回憶起來非常美好。』
3
後來我去了調查,跟他見面很少,幾年中評論部分分合合,不過很多離開的人鑰匙串上,都是掛著新聞評論部的小方銅牌,磨得精光錚亮。 2008年會是我主持的,那個年會只剩下一個簡單流程了,輪到岩松上臺發言,他就說了幾句話,其中一句是『我們忠誠的是新聞,不是任何領導』 。底下坐的都是領導,悄然無聲。
白岩松(資料圖)
4
這幾年,他做時評,天天在新聞的風口浪尖上。
有人說,說這些乾嘛,就算沒有風險,有什麼意義。
他在書裡寫到他的節目《新聞1十1》,『多簡單的名字,1十1=2,誰都知道,但環境稍有改變,僅僅是有利可圖,就會在一瞬間,讓相當多的人臉不紅心不跳地脫口而出1十1=3.』所以他說的捍衛常識,其實是要用千斤之力來扭住的。
他在書裡說到喜歡曾國藩,沒細說,我大概理解一點,因為想要有所建設的人,多半是象蔡元培說的鍋裡的小魚,兩邊煎,哪方都不討好,保守派覺得你冒進,激進派覺得你迂腐。唯有苦苦支橕。
我沒聽他沮喪抱怨過,我遇到事的時候,他也不安慰,就在南院的傳達室裡放一個袋子,讓人留給我,裡面裝著書,還有十幾本雜志,都是藝術方面的。我理解他的意思,他希望什麼都不要影響到生命的豐美。
岩松媽媽七十多歲了,我有次見她,老人家看我一會兒,說,老看你節目,別讓你媽擔心。然後說,『我天天看電視,也替岩松揪著心。』
這話我聽了心裡挺難受,所以有時候也想勸勸他。他就一句話,『有人在前頭,你們也好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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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本新書出版,托人轉我一本,上面寫『柴靜:這一站,幸福』。
我翻開扉頁,上面印著倉央嘉措的詩『一個人需要隱藏多少秘密,纔能巧妙地度過一生,這佛光閃閃的高原,三步兩步便是天堂,卻仍有那麼多人,因心事過重,而走不動。』
身為同事,看這書時最觸動我的,是他滿腔沒有說出的話。
他曾經以年青人的狂狷,寫過《渴望年老》,今天他四十二歲,鬢角灰白,人生的重負真實地壓在肩上。我們不多交談,只每年秋天,新鮮的內蒙羊肉來了,他就叫上八九個老男人,在他家聚一次。有次喝了點兒酒,看臺灣民歌三十年的演唱會。他喜歡胡德夫,一架鋼琴,唱《匆匆》, 『初看春花紅,轉眼已成冬,匆匆,匆匆,一年容易又到頭,韶光逝去無影蹤……匆匆,匆匆,莫等到了盡頭,枉嘆此行成空……』他喃喃自語『我恨不能給他跪下』。我回頭看到他淚光閃閃。
這是一條最遙遠的路,以他的資歷聲望,本可以選擇更容易的方向,但他沒有後退,也沒有拐彎,只是往前走去。(來源於柴靜的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