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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故事的人:孫浩男 34歲工程師】
【起 因】
善意的謊言究竟是應該,還是不應該?
究竟,有沒有可以持續一輩子的謊言?
被騙了,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既然知道了,還是沒反應,是不是有點『栽面兒』?
滿是黑眼圈的孫浩被他萬分糾結的妻子一塵拉著衣袖拽到記者面前,一塵怒氣衝衝地讓他『有臉把在家說的話再說一遍』,此時,壞笑爬上了孫浩的面頰。他狡黠的目光透過他那近千度的近視鏡片和記者的目光相遇時,忽然化作了無奈,頗有一副『任憑風雨襲來,我自巋然不動』的淡然。一塵的怒吼,竟瞬間變得無力。
在之前的通話中,一塵說孫浩是她的災難,並用了她所能想到的最刻薄的字眼來形容孫浩——感情騙子、厚顏無恥、薄情寡義,一副恨不得立刻就離婚然後再把孫浩生吞活剝了的架勢。她說為了把她留在身邊,孫浩使用了『極其卑鄙』的手段。
可是,被拉到記者面前的孫浩就那麼春風和煦地微笑著,無論怎麼看,都瞧不出『極其卑鄙』的影子。
三人坐下來,一塵又進行了長達十分鍾的指責,但記者還是沒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孫浩淡淡地笑笑,說出了一句在記者腦中徘徊良久卻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別介意,她就這樣,說話做事從來都沒個條理,也沒有常識,就像個孩子一樣。』
於是,這個故事的講述者變成了孫浩——這個沈穩如山一樣的男人。也許,只有在這樣兩個性格迥異的人之間,纔會發生下面這樣的故事。
內心獨白
怎能放走她
和一塵相遇時,我正值而立之年,她只有19歲;我正在和妻子爭奪女兒的撫養權,而她,連一場真正的初戀都還沒有經歷過。
所以,一塵的朋友都說我配不上她。
那時,名牌大學畢業的我月薪已過萬,而她,是一個高中都沒讀完、輟學後在酒店裡打工的小丫頭。
所以,我的朋友都說一塵配不上我。
那一天,我代替休假的總工陪幾個客戶喝酒。我從心眼兒裡瞧不上那些人有幾個錢就衝服務員大呼小叫還動手動腳的行徑,任憑他們怎麼勸也不肯多喝,冷眼看他們各個喝得滿嘴開始說胡話。其中一位王總上完洗手間回來,我們正打算要結賬走人,一個服務員重重地推門進來,虎視眈眈地掃視著我們。
那幾個哥們兒喝得太多,全沒注意到她並不是一直為我們上菜的那個叫曉彤的女孩,更沒去想那凌厲的目光不該屬於一個要為我們提供服務的人,兀自大叫著『結賬』。王總嘴上最沒把門的,還一口一個『小妹』地叫著。
看她的目光投向了我們,我一向敏感的神經預感到王總將要倒霉了,卻故意不去提醒他,只等著看戲。
當她撲到我們面前順手端起桌上不知道誰喝剩下的半杯酒時,我心裡已經樂開了花。這就叫報應!誰叫他剛纔嘴裡不乾不淨地調戲曉彤。
可是,那酒,卻一滴也不浪費地被潑在了我的臉上。
我一愣怔的工夫,曉彤已經跑了進來,一見屋裡的氣氛,只叫了一聲『一塵姐』,後面那些話就都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別怕他,不就是有兩個臭錢嗎!早晚妻離子散,帶著這臭味進棺材!』一塵回頭看了曉彤一眼,隨即惡狠狠地盯著我,惡毒地詛咒說:『還戴著眼鏡冒充有學問,就是一斯文敗類!』
曉彤看看我,又看看王總,拉拉一塵的衣袖,卻沒敢說話。
我瞧見王總偷偷地用袖子遮蓋住了剛摘下來的眼鏡,還滿含威脅意味地瞪了曉彤一眼,聰明的我立刻就明白了。
全屋,只有我和王總是戴眼鏡的。
領班來了,經理來了,都不住地賠笑,不停地訓斥一塵,一塵卻像那不屈的戰神刑天一樣,說著『那斯文敗類想在洗手間裡對曉彤圖謀不軌』,還聲稱要報警。我不知道王總那個『斯文敗類』究竟做了什麼,一想他終究是公司的客人,而且他那張平日裡看起來頗有福相的臉已經像極了蒸熟的螃蟹,便強忍著沒供出他來。
事情很容易就解決了,只要我們不追究,酒店的負責人哪裡還顧得上我是不是真欺負了曉彤。
送王總回賓館的路上,看著他憋得發紅的臉,我被自己硬憋回去的笑嗆得咳嗽起來,送他下車後,我就不顧形象地蹲在地上大笑。人人都心知肚明我替他受了,可他既不能道謝又不能致歉,在我決定不追究時還不能在酒店裡發作,當真是上不去、下不來。
實在是笑死我了!
我獨自又回到了酒店,一塵眼尖,第一個發現了我,迎上來搓著手說:『呀,你回來了!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
她語氣中的驚喜讓我受寵若驚,但立刻就明白她已經知道了真相。當我誇獎她錯得恰到好處時,她瞪著一雙大眼睛咽了好幾口唾沫,想必咽下去的是『神經病』三個字。一塵是典型的直線思維的女孩,任憑我怎麼解釋,她都不理解整個事件有什麼值得我笑的。
我就這樣認識了一塵,並時常約她出去吃飯、聊天。可能是緣分吧,她居然對我不設防,從一開始就沒有拒絕我。漸漸的,我喜歡上了這個女孩的『辣』和『直』,喜歡她那沒有任何彎彎繞的腦袋瓜子,喜歡被自己講的笑話逗得哈哈大笑時,順便欣賞她那張寫滿『這有什麼好笑』的表情的俏臉。和那個嫌棄我清高、跟我恩斷義絕時想拿走我所有財產還要帶走女兒的妻子比起來,她是個讓人沒有任何負擔的女孩。
對,女孩,那時的她,絕對稱不上是個女人。
但是我就陷在了她的單純裡,她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全都寫在臉上。沒錯,她喜歡花錢、愛打扮,有時候她蹲下身去露出半個腰時,我也會偷偷皺眉頭。但是她會給遇到的所有乞丐錢,在我善意地提醒她那可能是騙子時,她表現出對我這個『冷血動物』的極大不屑,反問我:『哪兒那麼多騙子?』
我知道自己愛上她了。
那時我正跟妻子分居,可是我對一塵說,我是個已經離婚的人。
因為一塵說過,她絕不招惹有妻子的男人,不管出於何種原因。青春年少的她,能有耐性等我處理完復雜得完全找不到頭緒的離婚問題嗎?
我實在沒有把握,不敢用自己後半生的幸福去賭。
我深信,錯過她,就是錯過了幸福。
因為妻子在國外,離婚的事情辦起來很麻煩,何況,我和妻子之間有太多的問題達不成共識。我這人天生怪脾氣,如果當初她什麼都不爭不要,我倒樂意把東西都給她;但她不顧情義想讓我一無所有,我就不能讓她佔我哪怕一個指頭的便宜。
我和妻子折騰了兩年,終於離婚了,女兒被她搶走了!但我還有一絲安慰,那就是我有了一塵。
其實我早就該想到說出一切的後果——當我興衝衝地把一切告訴一塵,說『我們去登記』時,一塵把我的離婚證撕得粉碎,讓我『去死』。她開始把她的物品打包,要從我們的家裡搬出去。
她說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我,因為她最恨別人欺騙她。
一連三天,她都在收拾東西,根本就不理我。我知道一塵言出必行的脾氣,急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第三天就發起了高燒。一塵仍舊不理我,但是會把藥扔到我身上,賭氣說聲『吃死你算了』。
我從她眼神裡流露出的關切看到了希望,所以在接下來的一周裡賴在床上,每天呻吟著說這也疼那也疼,而一塵,就真的沒有走。雖然她總是惡狠狠地對我說話,但我看得出,她不忍心丟下我。
於是,我撒了第二個謊——我對一塵說我得了癌癥,只能再活一年,並且讓一位醫生朋友幫我圓謊。
我說:『你走吧,你應該找個配得上你的人。』
一塵的倔勁兒果然又上來了,人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忽然溫柔起來,說:『放心,我不會走的。』
我故意苦笑著說:『你不是讓我去死嗎?』
她嘴脣動了動,眉毛聳了聳,那是要爆發的前兆,可是又憋了回去:『我那不是氣話嗎?只要你在一天,無論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看別的男人一眼。』
她的溫柔裡仍含著倔強,我的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塵也落淚了,難得她竟然會為生命的短促而傷懷。
在一塵的堅持下,我們結婚了。兩年中,我不止一次看見一塵在偷偷哭,幾次想把真相告訴她,卻唯恐她更加生氣。不久前一塵對我說,她想為我生個孩子。
她說:『那樣你就能一直活著。』
我心裡酸酸的,感覺說實話的時機到了。但這次,我似乎又錯了。
一塵恢復了兩年前的凶悍,衝我大喊:『不是說只能活一年嗎?你怎麼還不去死?』
我的一塵又回來了,我知道她永遠都不會走了。
專家解讀
一個謊,要用三個謊來圓
【本期專家】呂金龍
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高級心理教練,催眠師,時間線治療師,爸媽在線心理諮詢中心天津分公司督委。擅長婚姻情感和親子關系等方面的諮詢。
看完這篇文章,我感到了孫浩對一塵的真心、對一塵的愛,也可以感覺到一塵對孫浩的愛。不過,這份愛在孫浩這裡有一點扭曲了。為了實現自己的愛,孫浩對一塵一而再地說謊,雖然是善意的謊言,但畢竟是謊言。
孫浩說愛一塵的沒有任何彎彎繞的腦袋瓜,其實一塵的內心是很『直』的,恩怨情仇分得很清楚,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欺騙,因為這是一塵最大的自我保護機制,最好不要觸碰。所以,我給孫浩的建議是:你如果真的要這個婚姻,那你的確可以幸福一生,不過不能再對一塵說謊了,一塵的心很軟,你可以慢慢地說服她,或者多換幾個角度去溝通,但絕不要謊言。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禁忌,不再觸及一塵的禁忌,你的婚姻就會幸福。
從一塵的角度來看,一塵也的確愛孫浩,然而面對孫浩的愛和自己心中的底線,一塵也的確很難受。建議一塵讓自己靜心感受一下自己是否真的愛孫浩,如果是,你可以把自己內心的感受告訴孫浩,告訴他『我們可以風雨同舟,但是我不能接受被騙』,這樣孫浩就可以對你講實話;如果你不靜下來思考就直接采取行動,會使愛你的人受傷和恐懼。人在恐懼的時候,首先是慌亂,繼而會不惜一切代價來保護自己已經得到的。你看,當你選擇離開的時候,孫浩真的病了;如果你果真離開孫浩,他也許真的會得什麼大病。哀莫大於心死。所以孫浩纔會不惜一切代價,放棄了自己的面子,就像一個孩子,費盡心機地要留住你。你難道沒有感受到他對你的愛嗎?對你說謊的這兩年,難道孫浩的內心好過嗎?
同時,我想對在婚姻中說謊的朋友們提個醒:一個謊言,往往要用三個謊言來圓,這會讓自己活得很累。如果真的愛對方,就把自己真實的感受告訴對方,你的真心對方是可以感受到的。小小的善意的謊言是婚姻的一種情趣,但是連續的大的謊言對對方是一種傷害。
我相信孫浩會真心向一塵道歉,一塵也會真心地接受。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那麼就讓一切從『心』開始吧,婚姻是需要相互支持和理解的。
在此,我祝願孫浩和一塵幸福快樂。
【後 話】
孫浩說婚戀中的計謀只能叫做情趣,一塵立刻說他是胡說八道。孫浩只是笑,並不反駁。
雖然孫浩說一塵的倔脾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段感情,包括一塵,實際都在孫浩的掌控之中。
所幸,他是真的愛一塵,並且由衷地欣賞她。否則,孫浩將真的是一塵的『災難』。
離開時一塵仍在生氣,但記者相信,孫浩很快就能『擺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