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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見到的人
鐵路提速以後,平海到北河往常兩天的路程現在一個白天就能到。坐在車廂裡的老趕在感嘆這世界變化快的同時,始終繃緊著警惕的神經。車到中途停在新廣站,老趕下車邊溜達邊抽煙。突然,他看見一只手在前面上車的旅客中間若即若離地碰撞著。『是在找目標,不過手法太糙了,這手藝也出來混飯吃,整個一初級階段。』老趕左右看了看,盯住那個准備動手下活的小賊。那只手找准了一個口袋裡的錢包,動了一次,沒得手。『傻貨』!老趕心裡罵著,這樣的玩意兒沒讓警察抓住真是天理不容。正想的時候幾個列隊行進的民警從站臺前面走過來,老趕忙回頭,車廂後面兩個乘警也朝這邊走來,可這只手仍顧著獵物渾然不覺。不知道是兔死狐悲,還是想賣弄一下,老趕把手中的煙頭一卷照那只手用力彈了出去。煙頭正打在那只手的手背上,小賊挨燙以後慌忙四處尋找,他先看見了兩面走過來的警察,然後纔把目光落在老趕身上。老趕盯了小賊一眼,不緊不慢地走進車廂。
餐車上,老趕要了個菜和一瓶啤酒正准備自娛自樂,那個讓他救了的小賊一屁股坐到面前,雙手握拳在胸前交叉地點了一下:『老大,幸會,您趟哪條線的?』老趕不想搭理可沒地方躲,只好點點頭:『孤雁獨行,遠離江湖好多年,早忘記山門了。』小賊一聽來了精神:『敢情您是前輩,剛纔多謝您指路,要不然我就掉了。』老趕擺擺手:『小事一段,不提了,不提了。』小賊邊喊餐車乘務員上菜邊說:『您這是去哪?』『北河。』『正好我也去北河,跟您同路。』『咱們不同路,我也不搭綹子。』小賊忙搖手道:『老大您誤會了,我窯在北河,這是回去照一眼蒼果和果實,想榮個火點子捎點東西。兄弟現在跟兵哥混,北河最大的綹。』老趕蔑視地看了看他:『就你這手藝還出來混飯吃,真不容易。』『讓您見笑了,我也是他爸爸跳河——他媽媽逼的。不過我看出來了,您當時那手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想跟您沾沾光。』『別一嘴的零碎兒。』老趕不耐煩地打斷他,『我早說了不搭綹子。再說你這樣的以後也少出來,這麼糙的手藝,不是給你當家的現眼嗎。』小賊點著頭說:『您說的是。我這就走,到北河您有事就去車站旁邊的楓葉旅店找我。』聽到楓葉旅店的名字,老趕怔了一下,這不就是老婆的妹妹和妹夫打工的地方嗎。一路上老趕都在不停地琢磨。
下車,出站。沒走幾步老趕就看見來接自己的小姨子,只是小姨子滿臉的愁雲慘淡,沒看出姐妹將要見面的欣喜之情,老趕還沒張嘴問究竟,就被人拍了下肩膀打斷了:『老趕,真的是你啊!』老趕趕緊回身,一個碩大的腦袋在他眼前晃悠:『你是……你是大頭?韓大頭。』老趕在遙遠的記憶裡極力地搜尋著。『沒錯,我就是大頭啊,真沒想到會是你啊,老趕。』老趕邊跟大頭握手邊想他說的這句話,真沒想到會是你,這是什麼意思:『大頭,你知道我要來呀?』大頭一愣神,指著妹妹說:『我是跟她接你來的,誰知道她姐夫會是你啊!』大頭是老趕的師弟,過去在一起學習『技術』,離開師傅以後就很少聯系了,尤其是老趕掉腳以後遠離了自己的活動范圍,他們幾乎再也沒見過面。妹妹在旁邊插話:『姐夫,韓大哥是我們旅店的經理。』老趕點點頭:『妹子,你混得不錯呀,接人還要經理陪著。』大頭忙擺著手:『大哥,別寒磣我了。我是順道捎著她。走,咱們上車回去。』進了旅店,老趕一眼就看見在火車上的小賊正朝他笑容可掬,小賊身後還站著個三十歲左右,身板筆直,嘴脣很薄,雙眼炯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