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龔琳娜
生於貴州省貴陽市,5歲開始登臺演唱民歌。1992年考入中國音樂學院附中,大學師從鄒文琴教授學習民族聲樂。1999年進入中央民族樂團,2000年演唱《斑竹淚》榮獲第九屆全國青年歌手大賽銀獎。2009年憑歌曲《忐忑》獲歐洲『聆聽世界音樂』最佳演唱大獎。
2010年10月,《忐忑》視頻意外走紅,直至天後王菲在微博中指明要翻唱此歌而更是紅得發紫。其演唱者龔琳娜以另一種姿態重新回到公眾視野。12月12日,龔琳娜《世外桃源》演唱會在天津音樂廳舉行,她演繹了重新編曲的古詩詞,如歐陽修《庭院深深》、屈原《山鬼》、杜甫《登高》,以及具有現代風格的《自由鳥》、《希望》等歌曲。
記者手記:
真性情女子
北京臺要搞春晚百人大合唱,湖南臺也要上春晚,各種TV上都有《忐忑》的影子。
藝術家龔琳娜也許更想把這一篇翻過去,她的好音樂多得是,總糾結這一首的確有些疲勞。
可是人們難免會對這個高深莫測的女人產生深深的好奇,這說來也是正常:到底是什麼力量的驅使,纔能讓她如此投入,如此『放肆』,如此打動人心呢?
龔琳娜在音樂會上說她不是在唱歌,而是用靈魂在表達。這話乍一聽像是藝術家的說辭,但是跟她接觸多了就會發現,她就是這麼想的。甚至跟記者聊天的時候,她也常常陷入到自己的語境裡,有時候忽然唱出來,然後說:我覺得還是這麼唱好。
在一部分人眼裡她挺『2』的,因為她唱得太得瑟了;另一部分人卻真的很迷她,因為她足夠大膽,足夠感染人。她本人並不想嚴格區分,對她來說有人傳唱就是好事,這說明她把聽眾『激活』了。
如果你還看過她唱《登高》的悲壯,你會知道她是一個真性情的人。真性情的另一個表現就是,她很沒有心機,在博客裡發自己的素顏照,還給人家講當年為了上電視好看把門牙都拔了的故事,『他們讓我刪了這段,可我還是決定講出來,至少希望能讓大家不要做蠢事。』
對她來說,『神曲』的好處在於,它能吸引別人聽一聽她的更多嚴肅作品。但是演出結束後那麼多人排隊請她簽名,起碼說明打動他們的不止一首《忐忑》。
所以,最好的結果就是,《忐忑》的喜感過後,我們能記住一個被埋沒的自由的聲音,以及一個吟唱杜甫到流淚的女藝術家。
有關龔琳娜的幾個關鍵詞
解構主義
《忐忑》視頻之所以能夠走紅,在於作品本身的解構主義文本特質。在這首歌中,音樂、唱詞、表演上的互相疏離以及『陌生化』的效果,表演形態對觀眾習慣接受程度的顛覆,以及表情、唱法提供的惡搞空間,都成為走紅的內在因素。
新藝術聲樂
龔琳娜提出的聲樂概念,不引領潮流也不強調實驗性,是在高雅藝術范疇中的、以中國音樂為基礎的創新聲樂形式。
老鑼
德國音樂家,龔琳娜的先生。龔琳娜所演唱的大部分作品(包括《忐忑》)都出自老鑼手筆。2002年,老鑼與龔琳娜相遇,支持其嘗試用更自由的方式演唱,將多首中國古典詩詞譜曲、編曲。2005年二人赴德國定居,2010年回國。
你只給他們嗓音,他們就只記住了嗓音
新報:在天津音樂廳的專場音樂會叫《世外桃源》,你想傳達些什麼?
龔琳娜:我向往古代人那樣,能夠到山林裡尋找自己的安寧和自由。所以上半場都是一些出世的歌,包括《庭院深深》、《桃源行》等等,下半場是個人化的音樂,我想我們始終要回歸到人群中,算是和現代的氣息有一個交融吧。其實整場我都在尋找桃源,我也希望大家都忘掉了塵世的東西,給心靈打掃衛生一樣(笑)。
新報:我注意到你往往唱到流淚,你自己是很容易投入的人嗎?
龔琳娜:特別特別容易投入!其實我之前得了很重的感冒,排練的時候嗓子都啞了,我自己緊張得不行。但是一登場激情就來了,在技巧上我也控制了自己的聲音,我自己覺得是全身心地投入了。我不是那種要全靠聲音來吸引觀眾的人,我覺得我有我的氣場和感染力,因為表演就是這樣,你給觀眾什麼,觀眾就接收什麼,你只給他們嗓音,他們就只記住了嗓音。我不滿足於此,我希望那是一種靈魂的交流。
新報:設想一下,如果沒有現在的突然走紅,你會怎麼樣?
龔琳娜:我之前的確沒想過是這首歌被人喜歡,但是我內心深處知道,我的作品肯定會被人喜歡的。所以《忐忑》沒紅也無所謂,我還是唱我喜歡的歌,只不過可能大家知道我會慢一些。不過我的『不紅』也是針對大眾來說吧,我自己認為在這個專業領域裡名氣還是可以的,有一些專業領域的學者就非常推崇我,因為我跟別人不太一樣嘛。
《忐忑》的初衷就是為了挑戰傳統
新報:很少有人關心《忐忑》的源起,這首歌的創作背景是怎樣的,你是用什麼樣的情緒來唱它的?
龔琳娜:初衷就是要挑戰傳統唱法,挑戰那些條條框框的千人一聲。我和老鑼當時的設想是,怎麼能做出一首歌來,要有國產的味道,還不用具體的歌詞,演唱起來非常難,然後還要有衝擊力,放在演唱會裡還能掀起高潮那種。詞曲都是老鑼寫的,他寫完了我一唱,咦,這不是京劇裡的鑼鼓音嗎?這首歌我實實在在練了一個月,你知道這個歌詞特別繞,比繞口令還難,另外我試圖用中國的身段來表達出來。當然我的性格也比較支持,沒錯我眼神平時就這麼靈活(笑)。情緒方面很簡單,就是振奮人心,恣意。
為什麼挑戰?你知道嚴肅音樂它太嚴肅了,女演員的裙子越來越大越來越重,整個人都困在裡面了,這怎麼唱歌?我就是希望鮮活一些。
新報:古典詩詞的吟唱其實並不好把握,你怎麼會想到要把李白、杜甫都拉到你的音樂裡來的?
龔琳娜:其實我們都有責任的,就是希望民族音樂有發展。外國人給中國古詩譜曲,然後我來演唱,這是我們創新的一個方向。寫杜甫的《登高》的時候老鑼就很難下筆,他寫了很久。我一開始唱也不對,我唱成李白的方式了,後來纔找到那種悲曠的感覺。我越來越能理解杜甫的悲涼與沈重,這首歌每次唱我都覺得特別養心。
不去想自己會不會變丑,有時候
我也分不清男人女人
新報:辭掉體制內的工作是不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龔琳娜:其實我最早也沒想辭,我是和王宏偉、譚晶他們一撥的,那時候還想當彭麗媛呢,可是慢慢就明白了,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在團裡唱那種規定好的歌我特別苦惱,而且總唱一首也不夠啊。我2001年唱的《孔雀飛來》,就嘗試加了一些孔雀的叫聲,我就想找一個創新的方向。
2002年我和朋友去聽一個巴伐利亞琴的演奏,在那碰見了老鑼,我們有點互相需要的意思。他邀請我去德國的世界音樂節,我一去就震了,天哪他們太快樂了,到處都是樂隊,到處都是舞臺,全是世界各地的民族樂隊……就是沒有中國的。我從頭聽到尾,好像看到了民族音樂的發展。
2005年我辭職。我心裡明白,一個人不能老路新路一起走,幸福要完整嘛,我也不想霸著這個坑,破釜沈舟吧。
新報:身處國外,再回頭看民族的東西,是不是有些旁觀者清的意思?
龔琳娜:沒錯。我和老鑼定居在德國的一個村落,我第一次在外國的山邊水邊,研究咱們的傳統民歌。其實我每天做的就是融入大自然,我到樹林裡唱歌,我在草地上唱歌,好像是上了山一樣,修身養性了。我也參加老外的演出,我跟他們學習,自己積累。你知道在國外,如果不能成為一流的音樂家,你就沒辦法活。但是我還不能說去迎合他們,相反我要吸引、征服他們。
新報:征服得順利嗎?
龔琳娜:開始不行,我一開口老外都往後退,因為中國的民歌都是在室外唱,西方的古典音樂都是在教堂和音樂廳,我們的音樂沒有在低聲部上發展、沒有和聲。後來我們豐富了民樂隊的音樂元素,我調整了一些唱法,用更豐富的元素來表現。有幾次老外跑到後臺來給我們鞠躬,還有一次我上課,給老外們唱老旦,唱青衣,他們都不可思議,中國還有這麼豐富的聲音。
新報:打破傳統的表演方式,對於你來說,最難突破的是什麼?
龔琳娜:我想,應該是『聲音的觀念』。其實唱歌沒有對和錯,你看我唱《忐忑》,就是用『大本嗓』喊,好多人不敢喊。為了練這個我跑去蹦極,嚇得我不行,但是就是要自己喊出來。至於其他的障礙都還好,你說的眼神和表情,一開始可能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膽子很大,投入了也就忘了,不去想自己會不會變丑,有時候也分不清男人女人。我專門剪了短發,突破性別之分,真把一首歌唱出來了,這些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