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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價並非全是『美元現象』
如果我們將黃金價格的參照點回放至2008年11月的每盎司800美元下方,到目前價位的年均復合增長率在30%以上。由於美聯儲的第一輪『量化寬松』政策正是在那時啟動,人們紛紛將矛頭直指美聯儲主席伯南克,抨擊其從『直昇飛機上撒現金』以刺激美國經濟復蘇的辦法。
的確,黃金作為一種以美元計價的資產,在其他因素不變的情況下,如果美元貶值,黃金價格肯定會上昇;反之,美元的昇值意味著金價的下降。沒有美聯儲的『量化寬松』政策及其帶來的美元貶值,黃金價格應該不會出現如此大幅的上漲。
不過,近年金價的狂昇,僅用美元貶值的變化來解釋,是遠遠不夠的。
首先,如果金價上昇完全歸因於美元貶值,其他以美元計價的資產價格也應該有同等程度的上昇。可是,盡管以美元計價的石油和股票價格也逐步攀昇,但和金價比起來要遜色不少。
從石油價格看,2008年年底現貨黃金與原油價格之比在7倍以下,2009年最高超過25倍,近期也在16倍以上,金價的上漲明顯快於油價。從股票價格來看,2008年年底道瓊斯指數與現貨黃金的比價為14倍左右,目前僅有8倍,道指的漲幅遠落後於黃金。
其次,僅由於美元匯率降低帶來的金價提高,不一定伴隨著以其他貨幣計價的金價普遍大幅提高。自2008年11月以來,以歐元計價的黃金價格飆昇了80%以上,年均復合增長率同樣超過了30%;以人民幣計價的現貨黃金由每克不到160元上漲至300元左右,價格幾乎翻了一倍。而在同期,歐元和人民幣兌美元是昇值的,如果金價完全是『美元現象』,那麼以歐元和人民幣計的黃金價格上昇幅度應該顯著低於以美元計的金價漲幅。
可見,解釋近年黃金價格的狂昇,既要講清楚為什麼油價和股價比金價漲得慢,又要說明白以各種貨幣計的金價何以普遍快速上揚。
油價和股價都是實體經濟的晴雨表。一般來說,當投資、消費等實體經濟需求比較旺盛時,對石油的需求量會增加,石油價格隨之上昇;同時,旺盛的需求使得上市公司的業績向好,各方資金被吸引進入股票市場,會抬昇股價。反之,實體經濟的需求出現萎縮,油價和股價應聲而落。在此輪金價上漲的同時,股價和油價盡管漲得慢一些,但確實在雙雙上揚,這說明世界經濟正在逐步回暖。從宏觀數據來看,美國國內生產總值的增長率已經由負轉正,自2009年第三季度以來一直保持正增長態勢;歐盟27國的GDP增長率有望從2009年的-4.2%轉為2010年的1.8%;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市場國家和經濟體的快速復蘇,也給世界經濟帶來了好消息。
實體經濟低迷財政政策受限
好消息不斷,壞消息也不少。實體經濟盡管在回暖,但是步履維艱。2009年第四季度美國國內生產總值(不變價)同比增長率高達5%,隨後就出現了連續兩個季度的大幅回落,2010年第二季度一度降至1.7%、第三季度也只有2.5%。在歐盟內部,保加利亞、愛爾蘭、希臘、西班牙、拉脫維亞、羅馬尼亞、冰島、克羅地亞等八個國家2010年仍將出現GDP負增長,英國、法國、意大利等大國的GDP增長率將達不到2%。更令人頭痛的,是所謂『無就業的復蘇』。今年11月,美國失業率出現進一步惡化,已經達到4月以來的最高水平——9.8%;制造業連續第四個月削減就業崗位,建築業和政府機構也在裁員。歐洲的失業人數也居高不下,今年2月以來一直高於2300萬人。勞動力市場的窘境,一方面反映了低迷的投資需求,沒有投資也就難以增加勞動力需求,使得失業問題難以解決;另一方面制約了消費需求,沒有就業何談收入,沒有收入何談消費,沒有消費何以消化舊的投資、何以拉動新的投資?惡性循環似乎難以打破。
於是,或是主動選擇,或是迫不得已,各國的宏觀政策出手了。根據宏觀經濟學的蒙代爾-弗萊明模型,在治理經濟過熱時,財政政策無效、貨幣政策有效,因為政府無法通過增加稅收、減少開支來壓縮民間過於旺盛的需求,而通過加息等方式收緊銀根則可以起到釜底抽薪的效果;在應對經濟蕭條時,財政政策有效、貨幣政策無效,因為利率即便降到零,人們也不敢增加消費、擴大投資,而財政政策可以投入到基礎設施建設、興辦公共工程等領域,從而刺激投資、保障就業、促進消費。
在應對本次國際金融危機之時,主要國家和地區數以萬億美元計的財政救助計劃,正是蒙代爾-弗萊明模型的現實版本。可是,在發達國家現行的宏觀經濟政策框架下,財政政策的擴張受到種種限制,用我們的話說,財政政策不能太『積極』。奧巴馬政府在履新伊始就高調宣布將兌現競選承諾,在第一個任期之內要將財政赤字減少一半,這與財政政策應有的方向完全背道而馳。歐盟國家受到馬斯特裡赫特條約的約束,財政赤字佔GDP的比重不能超過3%、債務餘額佔GDP的比重不能超過60%,本來擴張幅度就有限,更有幾個已經越過『雷池』的國家拖累,以及不斷爆發的主權債務危機,財政政策不僅不能『積極』,反而還得更加『消極』。
美聯儲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一方面出於配合財政政策、保障流動性充裕的需要,另一方面『得益於』財政政策受到限制而不得不出手的呼聲,貨幣政策粉墨登場了。美聯儲『量化寬松』了,本幣盯住美元的國家也必須對等地寬松,以保持匯價的穩定;沒有盯住美元的國家也不能無所作為,倘若不跟著寬松,美元貶值將導致它們的出口更加困難。美聯儲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各主要國家紛紛采取了不同程度的寬松的貨幣政策取向。
前面已經說到,貨幣政策的長處在於緩解過熱,並不能很好地拉昇實體經濟的需求。中央銀行實施的貨幣政策,又往往帶有乘數效應。正如本傑明·富蘭克林所言:『貨幣會創造貨幣,被貨幣創造出來的貨幣則創造出更多的貨幣。』貨幣政策的擴張,給市場注入了大量的流動性,後者總要有個去處。
流向哪裡比較好呢?馬克思早就引用托·登寧的話說:『如果有10%的利潤,資本就會保證到處被使用;有20%的利潤,資本就能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資本就會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絞首的危險。』轉換成現代經濟學的語言,資本將權衡風險和收益,流向既定收益下風險最小,或者說是既定風險下收益最大的領域。
貨幣不是資本,可各國央行注入市場的貨幣絕大部分都搖身一變成了金融資本。我們不清楚它們是否『每個毛孔都流著鮮血和骯髒的東西』,可我們確定它們中的每一塊錢都流著口水,貪婪地尋找著低風險、高回報的機會。實體經濟需求有限,投資石油和股票的前景也就有限。在外匯市場,美元貶值風險昭然若揭,歐元、英鎊、日元也有風險,似乎只有人民幣風險較小,卻不能在資本項下自由兌換。只有貴金屬,尤其是黃金,漲價空間大且價格波動小,無怪乎各路資金蜂擁而至,金價也就順勢瘋狂了——既超過了油價和股價的漲幅,又出現了以各主要貨幣標注價格的普遍上揚。
實體經濟需求低迷,是此輪黃金價格狂昇的決定性基礎,財政政策受限是重要條件,貨幣的大量投放是直接推手。
金價的狂昇給黃金投資者帶來了一陣陣歡笑,卻掩飾不住世界經濟走上崎嶇復蘇之路的艱辛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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