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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與漢奸無關
彭登科終於按捺不住衝動的脾氣,他要向父親攤牌。他衝進父親的臥房,正好就彭祖康一個人在屋內,彭登科反手鎖上門,然後與父親面對面大聲說道,我是共產黨,希望你把『留聲機』讓出來,我們需要。
彭祖康並沒有像彭登科想象的那樣大吃一驚。彭祖康說,從他們倆進到家門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了他們的真實身份,之所以沒有向日本人告發,就是因為念及親情。面對父親虛偽的面孔,彭登科氣得大罵彭祖康是漢奸,做漢奸的人又豈會念及親情。彭登科質問彭祖康,蘇貞父親被捕是不是和你有關。彭祖康避而不答,彭登科恨不得衝上前去掐住他的脖子。彭祖康從鏡片側面,看清了彭登科憤怒的表情,他害怕這個渾小子突然做出什麼舉動,於是強作鎮靜,一邊慢慢朝門口挪,一邊告誡彭登科不要莽撞。彭登科笑了一下說,原來你也怕死呀!彭祖康說,你既然要跟我談判,就不要再說那些沒用的話,快說實際的吧。彭登科說剛纔已經講了把『留聲機』拿出來。彭祖康說,這怎麼可能,我為什麼要把東西給你?
彭登科突然萌發興趣,對彭祖康猜出他的身份,卻又不去報告日本人感到格外好奇,希望彭祖康解釋一下。彭祖康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問。沒想到,彭登科似乎更有興趣,再次追問。彭祖康老奸巨猾,心想既然你小子胡亂出牌,那我也就擺個迷魂陣。於是,彭祖康長嘆一聲,又談起親情,臉上帶著傷感的神情。彭登科說你既然如此看重親情,那就讓出『留聲機』吧。彭祖康不說話。彭登科表明,你要是不讓出來,會有很大麻煩。彭祖康故作慵懶地指著桌上的一把剪刀,說,兒子,我都給你預備好了,你是不是又要以自殺相威脅,我告訴你,這辦法已經失靈了,你想死,就去拿剪刀吧。
彭登科笑起來,說他已經長大,小時候那種幼稚的方法早就不用了。彭祖康似乎興趣陡增,問他現在有什麼好辦法。彭登科說他要去日本人那裡,坦白自己是共產黨,要給彭祖康會長帶來一點兒小小的麻煩。沒想到,彭登科話音未落,彭祖康哈哈大笑,樣子極為得意。
彭登科站起來,往前走近一步,質問彭祖康,難道不怕失去兒子,不怕影響你的生意?哪裡想到,彭祖康笑道,共產黨員彭登科,你可以隨便安排自己的性命,與我無關。隨後,彭祖康說他只有一個兒子,那就是在小野先生身邊的祿達。緊接著,彭祖康把過去的事情講出來,他告訴彭登科,他們之間沒有關系,任何關系都沒有,彭登科不過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太監爺爺過繼來的侄子。彭登科愣在那裡,望著彭祖康奸笑的臉,忽然感到一種莫大的輕松,原來是這樣,我和這個漢奸沒有關系,我和這個陳腐的家庭沒有關系,過去曾經壓在他心頭上的那塊大石頭,一下子飛走了,飄在頭頂上的烏雲,一下子消散了。
彭登科感到自己像只鴿子一樣,在藍天上飛翔。但是,彭祖康說的話是真的嗎,莫不是他的脫身之計?彭登科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世。他一把抓住彭祖康的衣領,把桌子上的那把剪刀抵在彭祖康的喉嚨處,追問自己的身世。
彭祖康冷笑著又將彭登科的身世說了一遍,說彭登科是在一歲那年抱到彭家來的。彭登科回想起老太爺臨死前沒有說出來的第二句話,立刻恍然大悟。他肯定當時老太爺一定是想說這件事的。彭登科松開彭祖康的衣領,他萬分高興——為了與彭祖康沒有任何血緣關系而高興。彭登科恨不得跑出彭家大院,馬上告訴蘇貞,他不是漢奸的兒子,他是一個完全徹底的革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