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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歲的老扒手陳聯軍。 |
陳聯軍(化名)是長沙縣安沙鎮文家段村人,只上過小學。
20多歲時,他還在家務農,一次,父親讓他去翻紅薯藤,他偷懶沒去,挨了一頓暴打。一氣之下,他離家出走,在外流浪時結識了一群小偷,『入行了』。
他說,自己沒有拜過師,『都是自學的』,『做事的時候也從來不用鑷子、刀片等工具』。
年輕時,陳聯軍喜歡『玩車』。這是他們的『行話』,意思是跟著火車一路扒竊。他去過武漢、上海、杭州,最遠去過長春,每次都是和幾名同伙一起,一路偷過去,又一路偷回來。
上世紀80年代,陳聯軍在長沙火車站偷了一名男子的錢包,打開發現,裡面竟然有美元,兌換成人民幣有7000多元。這在當時算是一筆巨款,然而,只有幾個月時間,他就吃喝玩樂花光了。——這次得手,一直讓他『津津樂道』。
村裡的長輩和乾部,也多次教育他,讓他不要在外面混了,回來踏踏實實做人。但是,他聽不進去,原因是自己在外面晃蕩慣了,再者,別人也看不起他。
他說,自己也不是每次都有『收獲』,『平均起來,每個月能搞到1000多元錢,搞不到的時候,一起「做事」的人會救濟我。』
他在長沙居無定所,盡管已是73歲。有錢的時候,他會和同伙一起住5元錢一天的小旅館,沒錢的時候,就睡在車站、地下通道。
曾有過斷絕偷竊的念頭
他說,自己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6點多起床,上午去長沙各大車站、商場、超市尋找目標。如果有「生意」,大家也會打電話互相通知,有一次,他接到一個電話,說汽車西站有家超市開業,他馬上打車過去,得手500元。下午,他不再外出『做事』,午飯後回小旅館睡一覺,晚上去麻將館。
他自己記不清被派出所、當事人抓過多少次了。但是,由於他是一名老人,民警、當事人拿他也沒有辦法,多是教育一番就放人。
今年1月26日,他在紅星國際會展中心一個促銷活動現場,又被民間反扒組織負責人賓學超抓了個現行。
賓學超說,自己對陳聯軍早就有印象了,『去年,在汽車西站,他就借乘客擠車之際,趁亂偷包。他的手法很老練,一看就是老手,只是由於年齡大了,動作很慢,連偷十多名乘客都沒有得手。』
這次,陳聯軍在下手前就被賓學超盯住了。當時,正是一個手機促銷活動,主持人在臺上喊『要手機的請舉手』,陳聯軍和大家一起,舉起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趁機伸進旁邊市民的口袋。『和去年一樣,他連續偷了四五個人,但都沒有得手。』一直盯著他的賓學超說。
兩個半小時過去,陳聯軍終於得手了:一位市民伸手去拿貨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露出來了。然而,就在他偷到手機的時候,賓學超的手也伸了過來,人贓俱獲。
當扒手40多年,陳聯軍說,自己已經不記得到底害過多少人了。
其中一次偷竊經歷讓他記憶深刻。當時,他在火車站偷了一名中年婦女的錢包,對方大哭不已。他在旁邊看到這一幕,突然覺得心裡很難受,拿著錢包走到對方面前,『你的錢包掉了,我撿到了,還給你。』對方立即破涕為笑,把他當成了恩人,感謝連連。
然而,這樣的心理觸動,並沒有讓他斷絕偷竊的念頭。
『如果別人家裡很困難,你偷的剛好是別人的救命錢呢,你會怎麼想?』記者問。
他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說,有次看到一名婦女沒錢回家,他掏錢幫她買了車票。他還說,如果偷到別人的證件,他會將這些東西投進郵筒,讓郵局給受害人寄過去。
父母到死也不知他是扒手
偷竊40多年,陳聯軍在岳陽建新農場、澧縣涔澹農場、新開鋪勞教所、長橋勞教所都呆過,勞改勞教的時間長達二三十年。
但他說,父母一直到死都不知道他是一名職業扒手。就算進了監獄,父親也只是以為他因為賭博被抓了。
陳聯軍說,一次勞改回家後,他纔知道母親已經去世了,『父親用我留下的錢,給母親買了棺材。』後來,父親也因為食道癌去世了,『給我留下了七八間泥磚房和一畝五分地』。
他的母親、父親相繼於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去世。現在,由於他長時間沒有回家,泥磚房已經垮塌了一大半,土地也轉給了別人耕種。
事實上,村裡人並沒有忘記陳聯軍,給他申請了低保,入了醫保,還安排他去過敬老院,甚至,每到過年,還會給他一點慰問金。
但是,他覺得住在敬老院只有飯吃,沒有零花錢,他過不慣這樣的生活。他顯得很矛盾。一方面說,『當了這麼多年扒手,也想過重新做人』;另一方面,他又說:『為了生活,沒辦法,還要繼續扒。』
他甚至還當著記者的面安排了自己的春節行程:大年三十,我准備去南岳,那天燒香的人會很多;初四,我會去武昌,聽說那裡有廟會;初六,我就會回來,叔叔家的兒子結婚,他們看得起我,要請我喝酒。
說完之後,他可能覺得有些不妥,補充了一句:『如果你能幫我找份看材料或看門的工作,那感情好啊,就不用再偷了。』 據瀟湘晨報
『你們不會是帶籠子想把我抓起來吧?』電話那頭,他顯得很謹慎,推脫自己有事。
然而,20分鍾後,他突然出現在記者面前,裝束和兩天前相比絲毫未改,神情依然『淡定』。
他是一名有著40多年『扒竊史』的『老偷』,一名73歲的老人。
8次勞改、勞教,人生中最寶貴的20多年在『號子』裡度過。出來後,他依然在偷。
他的說法很矛盾。他說,這是個對不起人的『職業』,如果可能,想找份工作重新做人;他又說,為了生活,他沒有辦法,還要繼續做這個對不起人的事。
這讓人很憤怒:一定要去偷纔能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