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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要是還在應該83歲了,屬大龍。這些年一進臘月我就會不自覺地算媽媽的年齡,這到不僅僅是因為想念,更主要的是在我的記憶中媽媽和過年影像有太多的重合,是媽媽最早把年的感覺帶給我的。
記得那時媽媽要乾的女紅活很多,平時的打裌子、納鞋底子、補襪子都不在話下,應該說是習以為常。可一進臘月就不一樣了,媽媽開始年前的衝刺了,先是趕了過年衣服,我家的兄弟姐妹多,但我最小,必然成為重點。我家有一臺蜜蜂牌縫紉機,是老機器,聲音挺大的,再加上房子又小,縫紉機就挨著炕,?當!?當!媽媽一乾就是半宿。我不但不覺得煩,心裡還美滋滋。因為又有新衣服穿了,要過年了!也就是從這時起,媽媽會不時地說,要過年了!
臘八,媽媽會很早就起來,淘米、洗豆、把頭天泡的棗、栗子、老烏菱,分先後順序下鍋,熬臘八粥,一口大鍋坐在洋爐子上,媽媽用勺不停地推著,怕糊了鍋底。白白的熱氣從鍋裡昇騰出來,在屋裡漫散著,熱氣在結冰的玻璃上翻滾,我從被窩裡看著媽媽的一舉一動。如果媽媽看見我醒著,會給我一兩個棗或栗子什麼的;若我不小心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粥已經熬好了,媽媽會給我盛上一碗,然後在一個大罐子裡舀一大勺紅糖,或許還會補上一塊糖疙瘩。吃完晚飯,到一桌子蒜,大伙圍在一起剝,我負責往空光榮醬油瓶子裡塞蒜,這個瓶子就是這時拿出來泡臘八醋的。蒜塞了大瓶子的三分之一,就好像三鮮餃子就在眼前一樣。完事以後媽媽拿起大瓶子,一邊把它放在水缸旁一邊叨念,要過年了!
那時的天氣比現在冷,也許是衣服薄,反正一想起過年身上就熱乎乎的。到了臘月二十三,媽媽手上的針線活就完工了,剩下時間就是忙乎吃了。天天都要發面,一發就是兩盆,把盆放在火邊,要不面發起不來。媽媽下班吃完晚飯就開始蒸饅頭,有豆餡饅頭,豆餡是自己?的,捨不得放這麼多白糖,放糖精。還有棗饅頭、紅糖的面棕、最有特色的是甜咸饅頭,甜咸餡是把面炒熟了之後,放上白糖、鹽、青絲、紅絲,應該放上油,可那時油是稀罕物捨不得放,就這樣乾著包上。吃時要用雙手捧著,小口咬;口咬大了,噗的一下,噗一臉白面。饅頭上有的要打紅點,除了喜慶,還為了好分辯餡的品種。打點工具有筷子、和一個梅花形的專用工具、還有大料(長得整齊的八角),打時要利索准確,不然就瞎了。
到了大年二十八,也就是蒸面食的最後一撥了。要蒸花糕,也叫棗塔,棗塔一般是七組,一組是三層,裡面交錯放棗。由小到大,均勻漸變。最上層是一個蓮花座,座上面是一個桃,蒸時在一鍋分開蒸,熟了以後要趁熱用筷子穿在一起,放在案板上滾勻立起來,揭掉桃的皮,噴上紅色。當這花糕立在桌上,年就來了。如果前幾鍋蒸的好,媽媽心裡一高興,還會蒸一些花樣,像佛手這種藝術性很強的作品,偶爾也會露,放在最後的是壓鍋魚,這魚做的栩栩如生。象征來年吉慶有餘。至於燉肉、燉雞、炸丸子、炸豆腐,就不多說了。
媽媽還有一個特殊手藝,就是剪紙。春節一定要剪的就是魚,大鯉魚和大金魚,樣子是自己畫的,一次能剪三四對,那鯉魚是跳著的,兩條對著放。媽媽剪完不光是自己用,還要派我往各家送,每次我在出門前一定要囑咐我,到人家要說:給您送魚來了!這是吉祥話。圖個口彩。每當我送回來,把人家誇獎的話告訴她,媽媽都很高興。這不要年了嗎!她自語著好像真把幸福隨著魚一起帶給人家似的。
前兩天我看見賣窗花的,我就是看著鯉魚順眼,買回來纔意識到原來傳承是這樣悄悄進行著。一晃媽媽走了快20年,可一到過年媽媽就好像回到了我的生活裡,我是按照媽媽的方式過年,我在過著媽媽的年,我想她或許過的也是她媽媽的年。看著愛人在收拾屋子。聽著孩子放炮,似乎媽媽在說,要過年了!過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