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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後,我做了北漂,在那些充斥着地下室昏暗無光的日子裏,楊鳴成了我生命中的一絲亮光。這個偶然在老鄉會上結識的人,緊緊地攫住了我的目光。他高大、俊朗,有一種有棱有角的硬漢氣質,正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從那天起,我開始瘋狂地追他。
那陣子,我經常去他租住的地方,幫他整理房間,洗衣做飯,他不欣然接受也不明顯拒絕。有時我追得太緊了,他就放一兩句狠話,說別白費心機了,絕不會選我做女朋友的。我知道,那時追他的人很多,他身邊絕不缺少女生的環繞,平凡的我根本難入他的法眼。爲他的冷淡,我常常傷心難過,不知流了多少眼淚,可我不知是着了什麼魔,就是放不下。
一年的時間飛逝而過,面對一次比一次深的傷心,我終於無法再堅持下去。我斷絕了和他的一切聯繫,他的手機號本來想刪掉,但終於沒有刪。心中總有些空落落的。
波瀾不驚,又一年到了歲末,突然接到他的祝福短信,再之後就是頻繁的短信問候。我最初沒有理會,後來才察覺他是認真的。但那時我的心已經涼了,根本不想搭理他。他就這樣堅持了三個多月,直到我心軟。我問他爲什麼回來找我。他說:我身邊,比你漂亮的人,有;比你有才華的人,也有;但,我實在找不出像你對我這麼好的人。我哭了。 我們熱戀了,很快如膠似漆。那時,我每天都會早早起牀,爲他做可口的早點,送他出門,給他一個深深的擁抱,聽他親親熱熱地叫我老婆。我覺得這段感情實在是得來不易,於是倍加珍惜。我以爲自己找到了最稱心的老公。
但美好的日子似乎總是逝去得很快,漸漸地,我開始發現楊鳴身上的一些毛病。他很大男子主義,有時候還很自私。有一次,他帶一個朋友來家裏,我本來就很不舒服,但還是堅持着去廚房做飯,飯菜端上桌,他卻絲毫沒有讓我坐下來吃的意思,自顧自地跟朋友聊天。我心裏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去小屋躺着去了。過了好久,他朋友走了,他過來問我怎麼了。我說我沒吃飯你知道嗎?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他輕描淡寫地說,以爲你吃過了呢,沒吃剛纔幹嘛不一起吃?
就這樣,我們總是發生小摩擦。楊鳴的媽媽在老家早已爲他置辦了婚房,這讓我身邊的女孩很羨慕,我卻常常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分手,是羞辱加淒涼不知爲什麼,我和楊鳴的分歧越來越大,小吵也漸漸變成大吵。他常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我對他不如以前那麼好了,而他對我也越來越沒有耐心。我這纔開始後悔把自己那麼早交出去,其實我是個很傳統的女孩,那個時候,面對他一次次的要求,我覺得一直拒絕也不是個事兒,而且,當時已經認定了他,所以最後還是決定把自己交給他。可是現在,我才感到我們的感情基礎是那麼的不牢靠:原來,他和我在一起僅僅是因爲我對他好而已。當這份好被時日磨損,所剩無幾時,我們的感情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裂痕。
我預料的最黑暗的一天終於來到,他向我提出分手。可我怎麼能離得開他呢?我好像已經是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再難跟他分開。於是,就這樣分分合合,糾結着。
那真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偏趕上工作中還出了差錯,被老闆炒了魷魚。每天還要面對他的指責和糾纏……真是疲於奔命。就在這時候,他媽媽一個電話打過來,話說得特別難聽,叫我不要纏着她兒子,妨礙他的大好前程,還說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清白女孩,不然怎麼會這麼隨便就和男朋友住一起,還死纏着不放。我聽了這話簡直欲哭無淚了,我感到自己的內心世界徹底崩塌。我累了,不想再掙扎了,分手就分手吧。
狠心的楊鳴勒令我一週內搬出去,而以前合租的屋子已經有新人入住,不能再回去了。回想起先前搬來時的歡天喜地,如今的景況就更顯得悲涼。我覺得自己像是個被淨身出戶的棄婦,獨自承受這慘淡的光景。東西一件件往外搬,淚水一滴滴流進我的心裏。 身後,是算不清的賬和他分手後,我才漸漸看清他的真面目,真的是蠻不講理,混賬得可以。在一起的時候,我曾幫他付過兩次培訓班的費用,前後有五千多,分手後,我又丟了工作,手頭很緊,就和他商量着能否先還我一些讓我救急。你猜他說什麼,他說我住在他那的時候房費水費電費一月就要兩千多,還沒找我要呢。我說,我住你那的時候天天給你做飯、洗衣服、收拾屋子,你要是請個保姆一個月得花多少錢?這筆賬又怎麼算?
說實話,我是那種特別拉不下臉的人,但你要真跟我撕破了臉皮,我也絲毫不講情面。我開始天天打電話給他,催問五千塊錢的事,反正我有的是時間,不怕跟他耗。我知道他雖然本性無賴,卻也害怕這種無休止的糾纏。終於,他的語氣軟了下來,約定了一天出來談這事。
見了面,他先東拉西扯地懷舊一通,我知道,他也清楚地瞭解我容易動感情的弱點,想用這招使我心軟,放棄和他談錢的事。但這一次我是吃定秤砣鐵了心了,絲毫不爲所動。他這才收起笑容和我談判。他說最近手頭也很緊,不可能一次還清。我說沒關係,那就分期付款吧。這場拉鋸戰打了兩個多小時,最後終於敲定他每月還我500元,分十個月還清。談判結束,他站起來就走。我說,那天不是說好一起吃飯嗎?他說,咱倆有關係嗎?我不認識你。而那個時候,我已經可以雲淡風輕地衝他一笑。你知道嗎,我們已經開始打心理戰了,我絕對不會在氣勢上輸給他。
就這樣,也不知爲什麼,分手後還是要常常見他,有時是出於偶然,有時是爲了談判。冤家路窄啊,牽牽絆絆地總是無法斷絕來往。我那時心裏總是暗暗罵他,心想,自己怎麼沒早點看清楚這個人呢。 偶然,是再一次的糾纏離開楊鳴以後,日子真的很沒有生氣。再也沒有那種兩個人紅紅火火過日子的感覺了。常常覺得冰房冷屋的,很沒有一點意思。可日子還得一天天過,我又有了新的工作,對生活卻不再有新的熱情。和楊鳴的心理戰役也打得無趣,讓我覺得自己很可笑。我們不再有聯繫,除了他並不準時地送錢來的時候。
也許因爲心情不好,抵抗力也下降了吧,我生了一場大病。新租的房子裏,人與人的關係很微妙,彼此之間也少有關心。我躺在牀上,渾身發冷,不停地出虛汗,一點勁兒也沒有,口乾得要命,暖壺裏卻連一滴水都沒有。我覺得自己快要見上帝了。迷迷糊糊中電話鈴響,是楊鳴。聽說我病了,他急切地說,別擔心,我馬上就到。
沒過多久,楊鳴就過來了,手裏提着一大瓶可樂。一進門就急急忙忙跑進廚房,很快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汁可樂來。他坐在牀邊,小心翼翼地餵我。一碗薑汁可樂喝完,我的身體終於又有了溫熱的氣息。我睜眼看見一臉焦急的楊鳴,一頭栽在他懷裏大哭起來。他像哄孩子一樣拍我的背,說別擔心,有他在。那天,他給我熬好了粥,幫我給暖壺灌滿開水,看我喝了藥才放心離去。
那天,我才知道,當我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唯一能指望得上的,還是他。雖然他說要分手,他欺負我,他耍無賴他混賬……可他依然是我身邊最知冷知熱的那個人,最緊張我的那個人。畢竟,好幾年的感情,我們的生命已經暗暗地聯結在一起了。畢竟,他是我的第一段感情,我真的難以放下。
那次生病之後,我們的關係也變得很微妙。有時,我會去他那裏,住一晚,早晨再回來。有時,他會對我很好;可有時,我又覺得他很陌生。我迫使自己不要多想,因爲,一想到這些,我的心就好亂。
向前看,他是不可能娶我的,他媽媽不同意,他又什麼都聽他媽媽的。向後看,他曾經的冷漠、絕情和無賴,也總讓我心裏陣陣發涼。瞻前顧後,我都覺得理智上我該結束這段關係,可是,我管不住自己,他就像我前世的冤家,讓我欲罷不能。
這樣的關係要到何時呢?我不敢想。或許,也不願想…… 文/王鈺舒 圖/王欣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