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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新縣柴山堡地區曾有這麼一個小村,四面環山,村南山勢稍緩,有一條小路供村人進出。村子很小,只有幾十戶人家。村西頭的一戶人家,只有一間房,屋前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一角種着一棵大樟樹。 1916年,一個嬰兒在這間房裏出生,在這棵大樟樹下玩耍,從這條山路上走出,邁向了山外的廣闊天地,成爲一代上將。 2011年5月9日,李德生在北京逝世。 “紅黑不認人”的兒童團長
在回憶錄中,李德生曾用大量的筆墨來描述老家和自己的少年歲月。字裏行間,半是辛酸,半是驕傲。李德生幼時家境十分貧寒,“家裏沒有水田,父親在山腳邊開點荒地,種點雜糧,不夠養家餬口。”9歲的時候,母親在貧病交加中離世。即便是那樣艱苦的生活環境,父親仍琢磨着讓他讀點書。於是,在放牛之餘,李德生在李家祠堂裏開始唸書,就這樣持續了半年。雖然那時中國許多地方已經開了新風氣,但李德生的教材,依然是《三字經》、《百家姓》之類。很多年後,他回憶說,“這是我一生掌握文化知識的開端和基礎。”而爲他轉變命運奠定基礎的,是1928年他的家鄉柴山堡地區建立了蘇維埃政權。第二年,他的村子裏建立了童子團,後來叫兒童團,李德生被推舉爲團長。他說,“我們雖然是小孩子,有了自己的組織,有了依靠的地方,一夜之間,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少,好像有了力量。”童子團活動很正規,每人戴袖標,系紅領巾,人手一根木棍。木棍也是“標準化裝備”,長度一米二三,一頭塗成紅色,一頭塗成黑色。意思是“紅黑不認人”——誰違犯了蘇維埃法令,木棍伺候!雖然是“團長”,但少年李德生還是很羨慕當地“守備隊”(注:就是赤衛隊)的裝備,他們人手一杆紅纓槍,紀律嚴明,集體吃住,還能跟紅軍正規軍一道衝鋒陷陣。爲蘇維埃政府站崗放哨、盤查行人、送信帶路,少年李德生不久就越過守備隊一級,直接加入了紅軍,成爲中國工農紅軍第一軍的一名小兵,時年14歲。 徐向前試他的小馬槍
剛剛成爲紅軍戰士,少年李德生很是痛苦,爲的是手中沒有武器,感覺似乎還不如兒童團帶勁。他後來回憶說:“我沒有槍也沒有刀,很着急,空着兩隻手算什麼紅軍。”一天,他壯着膽子問老兵要一支槍,老兵告訴他:“紅軍戰士哪有要槍的,得到敵人手裏去奪。你不要急,等着打仗,打完仗你就有槍了。”終於,一仗勝後,連裏繳獲幾支槍,李德生分到了槍,外加10發子彈,但是他個子小,所以分給他的是一把最短的、斷了半截的槍,好在還能使。因爲早年在兒童團跑腿送信有經驗,1932年,參軍不到兩年的李德生被選到團部交通排當了一名傳令兵。交通排裝備不錯,排長見他只有那把半截槍,馬上發給他一把蘇式小馬槍。小馬槍也曾在戰鬥中受損。一次軍長徐向前到他們班,發現一把槍不對勁,問道:“這是誰的?”“報告軍長,是我的。”李德生回答。 “沒有準星怎麼瞄準啊?” “讓標尺的缺口對準槍管的正中,形成三點成一線,高低注意點就行了。”徐向前接過李德生的槍試了試,點了點頭。李德生後來回憶:“在紅軍時期,徐向前同志對我的成長進步影響特別大。”長征中,李德生隨部隊歷經山高水險之苦,抵達陝北。部隊立足陝北不久,他就在一次戰鬥中受重傷,一顆子彈從左前肩胛射入,於背部第七八肋骨間穿出,穿透左肺,幾乎傷及心臟,劇痛難忍,需要服用鴉片製作的止痛丸才能稍稍得以緩解。傷愈歸隊,再經幾次惡戰,李德生所在的紅四軍與中央紅軍在懋功會師。也就在這裏,他生平第一次見到了毛澤東。抗戰爆發前後,李德生被編入129師,任通信排長,仍是他的兒童團老本行。在八年抗戰中,兒童團長一步步成長爲八路軍中級指揮員。解放戰爭中,他升任師長,解放後,他率部入朝作戰,成就了上甘嶺戰役中功勳將領的歷史地位。 1955年,解放軍第一次授銜,李德生成爲開國800名少將中的一員。 毛澤東兩次要看看“李德生同志”
李德生曾在1935年,遠遠地看到過毛澤東。“高個子,長頭髮的中年人”就此留在了他的心目中。然而毛澤東認識他,似乎還是在新中國成立後的1968年。 那是在中共第八屆十二中全會擴大會議上,當週恩來念分組名單時念到“李德生”時,毛澤東接話問“哪個是李德生?”因爲毛澤東曾化名“李得勝”,對讀音相近的“李德生”三字特別敏感。 周恩來介紹:“李德生是十二軍軍長,現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兼省革委會主任。”緊接着向李德生招手道:“請你站起來。” 李德生立即站起來,喊了聲“到”。 1969年,中共九大在北京舉行,當週恩來又一次唸到“李德生”的名字時,毛澤東又一次接話:“我再看看李德生同志。” 九大一中全會,李德生當選政治局候補委員。是年七月,他被調入京,任職國務院業務組和軍委辦事組。在中央任職期間,李德生的才幹得以展示,此後在處理林彪叛逃事件中被毛澤東委以重任。 中共十大上,李德生當選爲政治局常委,並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後來,他辭去副主席之職,赴東北任瀋陽軍區司令員,鎮守東北多年。 1988年,李德生被授予上將軍銜,1990年離休。離休後的李德生,卸下繁重工作,文史工作者和媒體記者得以進一步瞭解這位老將軍的日常生活。 他與老伴曹雲蓮結合於戰爭年代,兩人生育二子四女,相濡以沫幾十年。六個兒女皆事業有成,四個女兒中三個是學醫的,小女兒學法語出身,“文革”之後以優異成績考取了第一批公費留學生,後留在美國工作。 小女兒在美國將要生孩子的時候,打電話問家裏,孩子是在美國生還是回國生,因爲在美國生,就意味着孩子自動有了美國國籍。 李德生答覆女兒:“回到北京來,讓孩子抱緊我們的祖國。” 晚年的李德生也曾回家鄉,發現就在他念了半年書的那個小村莊,教育資源依然稀缺,他四處籌資,爲村裏辦起了一所小學。 李德生晚年寫過一首詩,似乎是對自己戎馬半生、風雨歲月的總結:“閱遍滄桑話長短,紅肥綠瘦難相安,願得人間多伯樂,同心征戰苦亦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