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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心公社特別策劃】
“抹布女”真的傷不起!
一塊抹布,其結局不外乎被嫌棄、被拋棄,因而,以擦亮對方、奉獻自己爲特點的“抹布女”,看上去不僅有些悲壯,還有些可憐。
“聞心公社”五月情感日活動“‘抹布女’你傷不起”推出以來,引起讀者廣泛迴應。除打電話報名參加活動外,大家更站在各自的角度講述了“抹布女”的困境,並闡述對“抹布女”的看法。
這個週六和週日,我們爲您講述兩個關於“抹布女”的故事。一個是丈夫講述對“抹布女”妻子的失望,一個是妻子講述“抹布女”的委屈。
雖然兩人身份、角度、觀點、立場均不相同,但兩個家庭所受的傷害都是實實在在的。
“抹布女”,真的傷不起!
【起 因】
何復來是爲數不多的打電話報名參加本次活動的男性之一,但即便是在這些男性中,他也是個異類。他並沒有面臨被“拋棄”的命運,而是正在猶豫要不要和23年的結髮妻子離婚。
他想離婚的理由,是“沒有共同語言”。
他猶豫的理由,是因爲自己“發達”了。“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我不想被人說成是‘陳世美’。”他說。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如果我真的跟她離婚了,她就真成了你們描述的‘抹布女’了。”
何復來說,他起初並沒有打來電話的勇氣,只是熱切地希望他的妻子能來參加這次活動。連續兩週,他把報紙放在妻子的牀頭櫃上,甚至幾次故意向妻子誇報紙上的文章寫得好,但是妻子寧願看哭哭啼啼的電視劇,也不看一眼報紙。
所以,何復來只能自己打來電話,說要弄明白“到底是我的問題還是她的問題”。
採訪是在一個咖啡廳裏進行的。年近50歲的何復來看起來不過40歲出頭的樣子,穿着一身淺色的休閒服,整個人看起來很有活力。他說,他之所以這身裝束,是因爲剛和朋友們打高爾夫球歸來。
即使是和再熟的朋友打球,即使所有的朋友都帶着家屬,他也無法說服自己帶妻子去,因爲“怕丟人”;而他的妻子,大概從五六年前就已經不再給他買任何衣服、不陪他參加任何應酬了。
何復來說,他現在穿的很多衣服,都是祕書幫他買的。
名存實亡的婚姻讓何復來痛苦不堪,但他說,妻子好像並沒有意識到他們之間出了問題。
情感線索
念着她明亮的雙眸
收穫愛情時,是一個下着雪的夜晚,秀蘭穿着一件紅棉襖,明亮的雙眸,像極了天上的星星。
毫不誇張地講,跟秀蘭談戀愛那陣兒,全村同齡的男生都想修理我。曾經有一次,我被五六個愣頭青堵在了路上,栓子那傢伙讓我撒泡尿照照自己,看哪點兒配得上秀蘭。我說了一句特找抽的話,激得他們不打我就覺得自己不是男人。我說:“憑什麼?就憑她已經讓我摟了、親了,已經是我的人了。”
他們邊對我拳打腳踢邊說我胡說八道,栓子那麼野蠻的一個男人,竟然還邊罵邊哭。
這就是秀蘭的魅力。那魅力不只來自於她的櫻桃小口、柳葉彎眉,還來自於她童年時便父母雙亡、13歲就獨立照顧癱瘓的奶奶和8歲弟弟的傳奇經歷,更來自於此情此景下她嘴角永不消退的淺笑、她口中那些我們聽過但並不熟知的外國文學作品主人公的名字。我敢打賭,村子裏幾乎所有的男生都幫她挑過水,有像栓子那樣在路上搶下她的扁擔的,當然,還有更多的人像我一樣,夜裏偷偷灌滿她家的水缸。
3年多的暗戀時光,偷偷看秀蘭家的水缸是否空着是我的必修課,空了半截的水缸總是盛滿了我的歡愉,而每次有人捷足先登,我都恨不得把那個人找出來,以“愛”的名義跟他決鬥!
3年後一個下着雪的晚上,秀蘭家的水缸是滿的,我悵然若失地轉身要走,聽到秀蘭喊我的名字。
原來,從我第一次幫她家挑水,秀蘭就已經注意到我了。她說,我是堅持時間最長的人,而且風雨無阻。
我們看着雪,談人生、談理想、談命運。
我對秀蘭說,我不相信什麼人的命天註定這類話,生命中沒有改變不了的東西。然後我就看到秀蘭雙眸發亮,顯然,她欣賞有抱負而且在困難面前永不低頭的男人。
我收穫了愛情。
我和秀蘭“好上”的消息很快就傳出去了。走在村子裏,我總是招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在那目光中,我總是高昂着頭,讓自己看起來配得上秀蘭。嫉妒和恨終於讓栓子那幫人按捺不住,我捱打了,但更加不會動搖,不是因爲我已經抱了她、親了她,而是因爲秀蘭跟我說,好男兒志在四方,我不應該一直窩在這個小村子裏。
她說的,正是我想做的,而她是第一個支持我的人。
她還有癱瘓在牀的奶奶,無法和我一起去城市闖蕩,而我又不放心就這樣把她留下,怕那幫窺私的餓狼拐走了她。離開之前我說,結婚吧,秀蘭說,好。
那時的我,除了脾氣怪異的父母,一無所有。
一起奮鬥的時候,秀蘭是個有情調、有見識的女人。在她的薰陶下,我也漸漸成了一個有品位、有風度的男人。
我的父母生性挑剔,是那種雞蛋裏能挑出骨頭的人。秀蘭嫁給我後,我怕她住在我家既受我父母的氣又不方便照顧她奶奶,就建議她仍和奶奶住。但是她說那樣不像話,堅持搬到了我家。不知道秀蘭是怎麼做到的,我在外面這些年,沒聽到爸媽說過她一句不是,反而是我在家時總和父母鬧矛盾,讓秀蘭夾在中間調節。
說是闖蕩,其實掙不了多少錢,但是每次回家,我都會給秀蘭買漂亮的衣服,還有她最喜歡的書。我好歹也是個高中生,可是在閱讀和見識上,與僅有初中水平的秀蘭沒法比。有一年我回家,秀蘭問我下次能不能給她帶個錄音機。在當時,錄音機在城市裏也並不多見,價格很高。見我猶豫,秀蘭笑了,說:“你就用給我買衣服的錢買吧。衣服新舊沒關係,乾淨就行。腦子裏要都是舊東西,可就沒救了。”秀蘭邊說邊伸出食指在我的腦門上點了一下,我感覺一陣清涼的風吹過。
用現在的話說,秀蘭是極有情調、有品位又不貪心的女人。
兩地分居的日子一直持續到1994年。那年,秀蘭的奶奶去世了,她帶着兩歲的兒子來到城裏,和我一起經營我們的小飯店。那時候我才真正領教了秀蘭的魅力——她和所有的顧客都能自來熟,一頓飯之後,看上去就像朋友一般,這既得益於她的外貌,更得益於她的談吐。有個看上去像暴發戶的大哥曾拍着我的肩膀說,哥們兒,你怎麼這麼有福氣呢?
因爲有了秀蘭的佈置和收拾,我的小飯店是附近幾條街裏被認爲最有情調的。秀蘭總是輕聲細語又面帶微笑地制止那些大聲喧譁的客人,她還在飯店裏放輕音樂,擺上幾本書和雜誌供人們翻看……在那個年代,我的小店是個異類,生意異常火爆。我喜歡聽到人們誇獎她,誇她能幹,誇她漂亮,誇她溫柔,誇她有情調。在她的薰陶下,我也漸漸成了一個有品位、有風度的男人。
曾經有過幾個比秀蘭還漂亮的女人向我投懷送抱,可她們的內在跟秀蘭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改變從1998年開始。每每看到留着過時的齊頭、穿着過時的藍外套,甚至有時還蓬頭垢面的秀蘭,我就堵心得不想回家。
想起之前的種種,再看看現在的秀蘭,我不解,我想哭,我無奈,我不甘心!她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改變好像是從1998年開始的,那年我父親去世,母親患上了半身不遂,我把她接來與我們同住。我本想請保姆照顧我母親,讓秀蘭繼續幫我發展事業,可是秀蘭說,老人還能有多長時間?現在不盡孝,到時候會後悔的。
秀蘭就這樣成了一個家庭主婦。最初的那些日子,她在照顧我母親和管好兒子的同時,還會讀書看報、瞭解新聞,甚至看一些經營方面的書。可是慢慢的,她迷戀上了看電視劇,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有一次居然爲了看一個電視劇的大結局,沒帶兒子去上興趣班,因爲她總是和我母親一起看,我也不太好說她。
看電視劇是既浪費時間又消磨人鬥志的事情,我覺得是這樣。秀蘭不愛跟我出去應酬了,我在家跟她說生意上的事兒,她也開始心不在焉。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過來,她那段時間極累——母親不僅行動不便,還患有老年癡呆,每天都跟秀蘭鬧——但是秀蘭沒跟我說過,而我只陷在自己的失落裏,很少真正去關心她。看電視劇是秀蘭排遣的唯一方式。
本來醫生說母親活不過兩年,可是,母親在牀上躺了6年!6年是什麼概念?是秀蘭寸步不離地守着她,母親不讓秀蘭看書,不讓秀蘭跟別人打電話,甚至不許秀蘭留長髮,不許秀蘭穿鮮豔的衣服。
我再次提出請人照顧我母親,但是秀蘭說,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不可能也不想回到以前了。
還是有人向我投懷送抱,她們嬌媚的面容和不凡的談吐讓我心神盪漾,可是,我堅信秀蘭會變回以前的模樣。
母親去世後,我的期望達到了頂峯,可是,秀蘭還是沒有留起長髮,她說短髮節省了洗頭和梳頭的時間,方便;她仍舊愛看又臭又長的電視劇,說書本里那些字已無法入心;她不再去逛街,說擁擠的人羣讓她鬧心;她仍舊不跟我參加任何應酬,說懶得跟人說話……
我的秀蘭,已經面目全非!
實際上,我已經沒辦法帶她參加任何應酬了。我能指望她戴上我買給她的翡翠鐲子嗎?我能指望她穿上漂亮的旗袍嗎?我能指望她在跟我的朋友說話時不走神嗎?我能指望她去學打高爾夫球嗎……不能。
我們之間似乎再沒什麼好談的了。談人生?她會說虛無縹緲。談我的生意?她會說沒興趣。我說去看場電影吧,她說在家看一樣。我說我有兩張音樂會的票,她說,她聽不懂。
那些她在農村時就聽的東西,她跟我說聽不懂!
我真的懶得再搭理她了。
每天,我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看到她在客廳裏吃着開心果看電視就滿肚子氣,看到她專心致志地給兒子整理衣櫃不理我就心裏堵得慌。我一言不發地走到臥室,倒頭便睡。她看完電視,有時直接去客房睡,說是怕打攪我睡覺,我就鬧心地想罵人!
怕打攪我,就不能早點睡嗎?分開睡,什麼意思?
我懶得問她,甚至懶得回家。如果說我還留戀什麼,對離婚還猶豫什麼,那就是,我忘不了雪夜裏,秀蘭那明亮的雙眸。
聞心幫助
關鍵時刻,爲什麼不拉她一把?
“抹布”是怎麼形成的?一塊布變成抹布的過程,實際是一個逐步耗損的過程,其中還不乏過度耗損。
秀蘭就是在這種過度耗損中變成了“抹布女”。而讓她過度耗損的人是誰?
這個問題的答案,何復來比誰都清楚,難怪談起6年中他母親對秀蘭的種種限制,何復來總是眼中含淚。表面上看,他是怕此時離婚會被千夫所指,落得個“陳世美”的罵名,其實,他是過不了自己內心這一關。
明知道離婚會把自己推上道德的審判席,何復來還是心動了,因爲他覺得現在的秀蘭已經自暴自棄,甘當“抹布女”。
何復來說,直到如今,秀蘭仍沒意識到他們的婚姻出了問題,那答案只能是:她對丈夫和現在的生活都太放心了,覺得自己不需要再做什麼就能保有這種生活。她沒有意識到,這些年裏,當年仰視她的那個男人一直在成長,而她則如逆水行舟,如今,那個男人連俯視都不願再看她一眼。
變成了“抹布女”而不自覺,誰之過?在採訪中,無論聞心如何追問,何復來都沒想起他試圖幫妻子走出目前困境的“舉動”,他有的只是哀怨和抱怨,想當然地覺得妻子該是什麼樣的,當妻子所爲不合他心意時,他不是去溝通而是盼着妻子“覺悟”,這現實嗎?
聞心想起了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國王,他有三個待字閨中的女兒。大女兒和二女兒都漂亮伶俐,只有小女兒相貌平平還不善言辭。按照當地人的習俗,女子出嫁時,男方要送羊給女方家做聘禮,而羊的數量則視男方對女孩的滿意程度而定。國王的大女兒和二女兒都被人用50頭羊作爲聘禮娶走了,面對想要迎娶小女兒的小夥子,國王說,你給我幾頭羊意思一下就行。但是小夥子說,我一定要給您50頭羊,因爲她在我眼裏值這麼多。一年後,國王再次看到出嫁的小女兒——她紅光滿面,和兩個姐姐一樣漂亮伶俐。
何復來承認,不採取任何補救措施就離婚,確實和“拋棄”無異。而且聽了這個故事,他明白該怎麼做了。
專家解讀
停止向外找尋快樂的腳步
【本期專家】薛雅文
丹智(天津)身心諮詢中心主任,心靈靜修課程創始人,身心能量喚醒治療師,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擅長幫助個人身心靈成長、親子關係、家庭關係的系統分析與治療。
讀了何復來的故事,我很想問問何復來,你的人生旅程是什麼樣子的?你曾經想擁有一個漂亮的女人做妻子,然後這個女人真的成爲了你的妻子,併爲你無怨無悔地照顧你挑剔的父母,尤其是守候你半身不遂的母親6年。可除了要求她以外,23年來你到底給予了你的妻子什麼?你真的愛過她嗎?你欣賞過她嗎?你喜歡聽別人誇獎她,可你知道嗎,這些都是在滿足你的自我需要!這些年來,如果沒有她對你和家庭的奉獻,你能這麼瀟灑、這麼輕鬆、這麼自在嗎?
其實,我想對何復來說的是:你的妻子是一位很懂得愛的女人,同時,她的心理能量也是很強大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離開了你的妻子,那麼你的損失會更大,因爲你的妻子是一位給予者,而你是一位索取者。你的妻子從來沒有嫌棄和埋怨過你,而現在的你卻變得太過沉醉於慾望,以至於忘掉了你自己內在的空虛。
你可以沉醉於慾望中,等着一個慾望滿足後下一個慾望的出現,但總有一天,那種慾望被滿足的興奮感消失了,你內心的那個空虛會再度出現,你就必須再去創造出另外一個慾望來逃離這個深淵……一個人如果總是這樣由一個慾望移到另一個慾望,那麼他只不過是個“乞丐”——你的人生軌跡似乎也在證明這一點。
何復來,當你瞭解到這一點時,那就是你人生的轉折點。請停止向外追求所謂快樂的舉動,轉而走向向內的旅程——回家!如果你實在無法說服自己,也請選擇第三方的幫助或專業心靈成長機構,來協助你找到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