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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林青霞造訪
2007年,季羨林的生理狀況,變化不大。當然,客觀上是又老了一歲,從九十五變成九十六,這是上帝的恩賜,令人油然而生敬意。季老曾以他一貫的幽默對來訪者說:“我的身體還可以,變化就是頭髮沒有了,真是無法(發)無天。”頭髮並非完全脫盡,而是越來越稀,除此而外,過去的一年似乎沒有在老人身上留下多少明顯痕跡。硬說有,就是稍微胖了點,面色也比過去紅潤。一次見面,我偶然注意到老人的左額有一處隆起,按民間說法,這是長壽的象徵。我問,這是什麼時候有的?老人回答,很早就有了,很早。至於生活,略有變動,因爲醫院擴建,病室從老樓換到了新樓,格局還同以前一樣,擺設略有精簡。
2007年,關於季羨林的文章,依然是連篇累牘,鋪天蓋地。這裏只引一篇,就是林青霞的訪問記。林青霞是香港著名藝術家,她的出場,總帶有音樂與燈光。據她的友人金聖華在《有緣一線牽》一文中介紹,2007年10月上旬,白先勇監製的《青春版牡丹亭》要在北京國家大劇院上演。爲了這樁盛事,崑曲“義工團”的團員都在各盡其能,傾力相助。一天,金聖華給林青霞打電話說:“喂!《青春版牡丹亭》要在北京上演了,你要不要去看?”電話那頭略爲沉吟,未予即答。於是又說:“這次是在國家大劇院上演,這號稱‘巨蛋’的劇院,還是首次對外開放呢!”對方仍然猶疑未決。“到了北京,我們晚上看戲,白天一起去拜訪季羨林、楊絳二老好嗎?”話說到這兒,林青霞立刻響應:“好呀!我去我去。”這就是赴京前,金聖華跟林青霞之間的談話實錄。對青霞來說,崑曲是中國文化的瑰寶,她極想觀賞及進一步瞭解,白先勇更是認識多年的朋友,當然樂意去支持及打氣。儘管如此,青霞前不久剛從山東還鄉之旅歸來,行裝甫卸,倦意未消,原來拿不定主意,可是一聽到季羨林、楊絳二老的名字,就如魔術一般,馬上變得精神奕奕,隨即又興沖沖踏上赴京之途了。
因爲楊絳外出,未能見成。(毓方按:不出所料,楊絳不是供人朝拜的)季羨林坐定301醫院,哪也去不成,一番聯絡,終於如願以償。見了,不能白見,林青霞這幾年正潛心寫作,於是,一篇《完美的手》就這樣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地誕生了。林青霞的文章不長,茲轉錄於下:
“我們聊了好一會兒,發覺他那雙文人之手仍然保持在原來的位置上,感覺上很寂寞,我忍不住抓着他的雙手,我最喜歡見到老人家開心。我想帶給他溫暖,我想撫摸那寫過無數好字、好文章的手。
“我握着他的手,除了想討討文氣,更希望把我內心的溫暖傳給他。這雙手,經過‘文革’十年的浩劫,歷過近百年歲月的洗禮,寫過上千萬字的好文章,竟然沒有留下任何烙印,不但手上沒有疤痕,我們還發現它竟然沒有老人斑,相信此手正如其人,有如他赤子之心的年輕和純淨。他在《牛棚雜憶》書上寫道:‘我能夠活着把它寫出來,是我留給後代的最佳禮品。’我想上帝創造了這樣偉大的學問家,再創造這雙完美的手,必定是要降予它重任。讓它把季教授的所見所想和所學傳給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