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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公安部交管局統計,『醉駕入刑』新規實施以來,5月1日至15日,北京共查處酒後駕駛505起,較去年同期下降了82.2%。
多家北京代駕公司負責人表示,大半月來,京城各大代駕公司的業務量少則上漲20%,多則翻倍。但記者調查發現,代駕行業是『無主管單位、無准入門檻、無統一標准』的『三無』行業。代駕亂局亟待規范。
東直門簋街,深夜12點。
『先生,要代駕嗎?』一撥客人吃喝完畢出門,幾名舉著『酒後代駕』牌子的年輕男子立即湊上前詢問。
工體酒吧街,凌晨5點。
『代駕到洋橋,140元。』一家代駕公司的152號代駕員等到了預約的客人,他拿出收費表給對方看。
『太貴了。』客人滿口酒氣,大聲喊道。
此時,路邊一輛面包車裡出來一名男子,『我們也是代駕,100元走不走?』
『成。』客人晃晃悠悠地掏出車鑰匙遞給這名男子。
『這是個沒人管的行業。』152號代駕員看著被搶走的生意,無奈搖頭。
新規下『代駕公司』收入翻倍
152號每天跟喝酒的人打交道,有的意識清醒,有的爛醉如泥。
5月11日晚9點半,朝外一KTV門口,等了一個半小時的152號見到了自己的客人,對方被攙出KTV。
整了整西服,趕緊迎上去,滿面堆笑。『您好,我是××代駕公司152號代駕員,非常榮幸為您服務……』念完公司要求的規范用語後,152號雙手並攏捧過對方遞來的車鑰匙,跟著搖搖晃晃的客人,來到一輛寶馬745i車前。
這個車型152號並不陌生,『開過好幾回了。』入行4個月的他,平均每月接100單,代駕最多的是奧迪,其次是現代、別克、奔馳、寶馬,『85%都是自動擋,都20萬以上。』
隨後,雙方在『代駕服務確認單』上,填寫了車型、車號、車況,以及出發地,目的地等信息後,152號輕踩油門,寶馬車駛向順義後沙峪某別墅區。
到達目的地後,根據裡程,152號收取了140元代駕費。
據悉,北京登記在冊的『代駕類』公司目前約為500家。代駕大致流程為,客人電話向『代駕公司』預約,定好地點、時間;見面後,客人與代駕員需填寫『代駕服務確認單』,確認車況、車險情況、出發時間、路線等;到達目的地後,根據裡程,收取相應的代駕費。
北京暢飲無懮汽車技術服務公司總經理柳靜稱,2009年時公司每天代駕業務頂多30單,去年增加到每天60單,『今年新規實施後,每天100多單不成問題。』
152號感受到的變化,除了收入增長外,5月1日之後,找代駕的低端車多起來了,『桑塔納也找代駕。』
『黑代駕』無資質無協議無保險
代駕生意火了,也催生了各種形式的『黑代駕』。
5月15日晚11點,工體西路的酒吧街,招攬『酒後代駕』生意的就有10餘個。
他們有舉著『酒後代駕』牌子詢問的,也有坐在面包車裡等活兒的,車身上都印有『酒後代駕』。
記者事先喝了兩瓶啤酒,找人代駕捷達去望京。
『100塊』,一番砍價後,『最少80了,現在查得多嚴啊,您要是坐牢了可不止花這80塊錢。』
一位20歲出頭的男子攬下生意,駕駛本上他的駕齡不到2年。
『不用簽協議嗎?』
『不用,您就把我當您朋友,朋友之間,口頭約定一下就行,現在都這樣。』
『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放心吧,不可能出事。』該男子說著發動車,開上了路。
路上聊起,該男子以前是賣打口碟的,五一之後,朋友說做代駕賺錢,他們四五個人便合伙做代駕。
一路開得飛快,三環路上一度開到八九十公裡/時,記者多次提醒纔減速。
到達目的地後,男子拿著車鑰匙說:『您還得再多給我20塊打車費,您總不能讓我走路回去吧。』他說這是『行業規矩』,記者只能支付100元。
記者調查,一些酒店、餐廳也提供代駕服務,他們的代駕員就是店內會開車的服務員兼職。還有一種被業內稱為『粘活兒』的代駕方式:在交警查酒駕的路口附近攔車,只開50米,開過交警的路口,以避過交警檢查,一般每趟收費50元。
上述『黑代駕』數量在北京難以統計。多位北京『代駕公司』的負責人估計,『黑代駕』的數量比正規代駕公司數量『只多不少』,新規實施後,數量增長更為迅速。
無資質、不簽合同、服務水平低、收費隨意等,成為黑代駕的普遍特點。『黑代駕要是出了車禍,人一跑,你找都找不到。』多名從事代駕服務的負責人說。
亂象多各公司起步價差兩倍
事實上,登記在冊的『代駕公司』,亂象也不少。
記者通過各『代駕公司』的網站調查,收費標准上,僅標注的10公裡內起步收費價格,就從40元到120元不等,有的公司除代駕費之外,還以種種借口收取額外的服務費。
人員要求上,有的公司要求代駕司機必須是北京戶口,有5年以上駕齡;但有的公司則無此標准,駕齡半年即可。
服務標准上,有的公司要求代駕員統一服裝、服務流程,有的公司並不要求。
此外,公司與代駕員的分配方式也有不同,有的公司收取30元的固定費用,有的則按照比例,從『三七』到『五五』不等。
更有意思的是,這些從事代駕服務的公司,名字都注冊成『××汽車技術服務公司』、『××汽車俱樂部』、『××汽車租賃服務公司』、『××汽車諮詢服務公司』等,沒有一家真正叫做『××汽車代駕服務公司』。
『我們也想直接叫代駕公司,但從工商局申請不了。』北京暢飲無懮汽車技術服務有限公司總經理柳靜說。
在北京工商局網站,記者以『汽車代駕服務公司』為名,進行企業名稱申請,未獲通過。駁回的理由是:『汽車代駕』不規范,請根據主營業務,規范行業用語。
國家統計局歸納的《國民經濟行業分類》中,無『代駕服務』這一行業。《中國職業分類大典》裡,亦沒有『代駕』這一職業。
這種情況下,最少只需花3萬元便可注冊相關公司,無需任何其他部門審批,即可從事『代駕』業務。
一位『代駕公司』的老總介紹,公司成本主要由注冊成本、人員開支、呼叫平臺的維護費用、辦公地點租賃費用等四方面組成。『一個50位司機規模的公司,二三十萬就能運作。』一個有著50位司機的公司,按照平均每個司機每晚跑2單,每單100元,與公司『五五分成』的話,一個月公司便能收回15萬元。
相比於注冊公司,個人『黑代駕』利潤更高。
記者在工體西路的酒吧街找的那位『代駕司機』說,『乾代駕沒什麼成本,每天從晚上9點等到早上5點,平均每天開四趟,也不花自己的油,一月賺個萬把塊沒問題。』
缺監管巨大市場『三無』行業
一位業內人士算了一筆賬:按北京500萬輛車算,僅10%每月有一次代駕需求,一次花費100元,一年全市代駕收入將達6億元。『是個巨大的市場』。
多名北京『代駕公司』負責人坦言,雖然市場廣闊,但『無主管單位、無准入門檻、無統一標准』是目前代駕行業的現狀。
全國最大的『代駕公司』———『北京奔奧安達汽車駕駛服務有限公司』總經理何進顯抱怨,該公司從2003年營業代駕服務,『到現在也不知道主管單位是誰。』
記者就此先後致電北京市商務委員會、北京市發改委、北京市交管局的相關部門,對方均表示,規范代駕行業不在其職能范圍之內。
北京市商務委員會流通秩序處一位負責人稱,代駕行業作為一種新興的服務行業,現在還沒有上級主管部門,『目前商務委員會並沒有管理代駕行業的職責,但具體歸誰管也說不好。』
北京市發改委法規處的工作人員稱,由於在行業目錄裡沒有代駕這一行業,所以代駕市場的規范,以及價格標准的確定,也不由發改委負責。
北京市交管局相關人員則說,交管部門主管全市道路交通安全管理,『如果說有代駕出了車禍,那我們會管,別的不歸我們負責。』
由於缺少監管,加之作為新興行業,『連個正規的名分都沒有,其准入門檻幾乎為零。』北京暢飲無懮汽車技術服務公司總經理柳靜說。
魚龍混雜,『統一標准』更是無從談起。
謀出路『代駕服務聯盟』自律
調研韓國代駕行業近十年的『咱們家汽車技術服務有限公司』總經理魏靜航介紹,韓國代駕行業起步早相對成熟,共有五大代駕協會,每個協會有3000多位司機。
每位司機都有專門的『代駕險』,一旦出了事故,直接從『代駕險』中支付。考慮到代駕員的返程花費,以及對醉酒客人需要更高的服務素質,韓國代駕行業的收費標准,一般以出租車相應公裡數行駛價格的3倍為參考值。
保險和價格也是北京代駕行業面臨的首要問題。
由於國內目前還沒有『代駕險』這一險種,一旦出了事故,需要走車主的保險流程,不夠的部分,纔由『代駕公司』填補。而個人的『黑代駕』往往是『出事就跑』。
對於價格,多名北京『代駕公司』負責人表示,『目前北京的代駕費在出租車的2到4倍不等,加上大量「黑代駕」存在,價格比較混亂。』他們擔心目前的亂局得不到有效控制,將導致整個行業的災難。
『沒人管我們,我們就自己管自己。』今年年初,北京暢飲無懮汽車技術服務有限公司、北京咱們家汽車技術服務有限公司等四家代駕公司,共同成立了『代駕服務聯盟』,將四家公司的近300多名司機資源整合到一起。
『代駕服務聯盟』統一了著裝、價格、培訓方式、服務規范等。代價費為相同距離打車費的2.5倍,還規定對每位代駕司機每單只收取30元費用,其餘大部分歸司機所得,以調動司機的積極性。
『韓國在七年前代駕市場也很混亂,後來一個黑代駕司機發生了嚴重事故,車毀人亡,司機幸免之後逃離現場,有關部門無從查起,自這件事之後,韓國便開始規范代駕市場。』魏靜航反問,『難道我們也在等待這樣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