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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電影《本傑明·巴頓奇事》講過一個人出生後就是老人,一生都在經歷“返老還童”的故事。而在唐代的志怪筆記中,也有類似的故事,不知道好萊塢是不是從中獲得了靈感呢?
文| 林素微
你知道本傑明·巴頓嗎?他是美國電影《本傑明·巴頓奇事》(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的主人公,也有人把這部片子譯作《返老還童》。
影片說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在美國的巴爾的摩市誕生了一個怪異的嬰兒。這個嬰兒一出生就已經垂垂老矣,彎腰弓背,頭髮花白,滿臉皺紋,連哭聲都與別的嬰兒不同。驚恐的父親在妻子因難產死去之後,將這個怪胎遺棄在老人院的門口,便倉皇地逃走了。
幸運的是,這個可憐的、看上去年逾古稀的孩子被一位好心人收養了,從此,他在老人院裏開始了自己的人生。
所有的人都認爲這個孩子繼續衰老下去就離死不遠了,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越活越年輕。他的生命與一般人不同,如果人生是條單行道,那麼,他的一生都在逆行。越來越年輕的本傑明離開了老人院,他當過水手,參加過戰爭,在人世間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事,並且遇見了自己爲之鐘情一生的人。
他在生命最美好的時候與戀人相愛,從此兩個人的生活軌跡開始背道而馳,一個走向衰老,一個則步入少年。
不管是朝哪個方向走,都是奔向死亡。
他選擇了離開。
然而,不管離開多久,最終,他還是回到原地,回到愛人的身邊。
此時,她是衰老得看不出形體的老婦,他是失去了往昔記憶的嬰兒。這個躺在襁褓中的、生活無法自理的嬰兒,被自己的愛人收養。
在生命的最後一息,他躺在那個女人的臂彎裏,久久地凝視着面前這個祖母一般的老人,直到閉上雙眼。
那女人說,她知道,本傑明認出了她是誰。
你知道嗎,唐代也有一個“本傑明”,《集異記》裏面,就記載了這麼一位。
唐代宗大曆年間,元察任邛(qióng)州刺史。他手下有一員大將,名叫魏淑,年方四十,身材高大,體格健壯,在戰場上也極爲驍勇,很受元察的信任。
魏淑的雙親年事已高,行走不便,妻子卻還年少,比他小很多,這一家人的生活,可就全指望他了。魏淑也是個負責任、有擔當的男子,在父母面前承歡膝下,與妻子的感情也很好,家裏外頭的事務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這一家人的日子原本過得很好,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魏淑突然得了一種怪病,渾身上下都沒有任何異狀,摸上去也不疼不癢,只是食量一天比一天減少,身體也在日復一日地縮小。
家裏人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好端端的一個人,沒病沒災的,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醫生、術士、和尚、道士全都請遍了,可是,所有登門看病的人都連連搖頭,束手無策。這樣的症狀,別說看了,他們連聽都沒聽過。
家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魏淑的身體一天一天地變小,沒有任何辦法。
不到一年的時間,魏淑就縮小到嬰兒那麼大了,智力也同嬰兒一般無二,不能走,不會坐,不能站立,也不會說話,只在嘴裏發出些咿咿呀呀、毫無意義的囈語。
老母和妻子見此情景,終日以淚洗面——家裏的靠山倒了!
嬰兒的生活無法自理,無奈之下,魏淑的母親和妻子只好輪流看護,出門的時候也得抱着他。
如我們所見,這個人返老還童了!
他自己是什麼也不懂,留給家人的卻是無盡的煩惱。
轉眼到了魏淑的生日這天,爲了表示慶祝,家人還備辦齋飯,召請僧人,一同享用。
吃飯的時候,小了不只一號的魏淑也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不住朝桌子上夠。
妻子一看明白了,這一天忙裏忙外的,忘了給他喂吃的,看來是餓了。
於是,這賢惠的女人從頭上拔下一隻雙股的髮釵,沖洗了一下,當做筷子,而後端過來一碗粥,開始給他餵飯。
爲什麼用髮釵呢?因爲嬰兒的嘴太小,用筷子夾不方便。
那天魏淑的食慾很不錯,不一會兒,就吃完了一小碗。然後摸着圓滾滾的肚皮,躺在牀上睡着了。
說來也怪,從此以後,他一天比一天吃得多,身體也在漸漸長大,不到半年,就恢復了原來的形貌。
刺史元察聽說以後,又恢復了他原來的職位。
看見的人都說,魏淑無論是徒步奔走,還是策馬疾馳,都和往日一般,全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後來呢?
後來,有一句話就能概括——文死諫,武死戰。
十多年以後,朝廷與蠻夷打仗,魏淑戰死。
戰場上骸骨支離,沒有人知道,有一具屍骸,在他生命的某一段時間,曾經逆向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