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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許維萍
背景提示2010年,『曹禺百年』紀念活動在全國舉行,各地以學術研討會、舉辦展覽、復排大師作品等形式紀念曹禺;而2011年,海外的紀念活動則一直在進行中,在繼倫敦成功舉辦圖片展『曹禺:中國現代話劇的先鋒』之後,在利茲市還舉辦了圖片展、曹禺生活與作品的演講以及戲劇演出《太陽不是我們的》。在今年下半年,『曹禺:中國現代話劇的先鋒』、公開演講以及電影《雷雨》、《原野》(具備英文字幕)還將在美國芝加哥亞洲戲劇學會年會和亞洲學研究年會、愛丁堡(2011年9月)、紐卡素(2011年10月)和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2011年11月)舉行,海外活動的總策劃人、推動者是曹禺的繼女李如茹,她認為這不僅是紀念父親,更重要的是曹禺這樣一位中國戲劇偉人提供給我們一個向對於中國戲劇了解甚少的西方人介紹中國文化與當代戲劇的機會。系列活動取得了很大反響,無論是拍戲的學生、演員,還是觀眾、當地的居民等都認為對於中國文化有了更深的領會。而李如茹則認為,意外的收獲更是再度認識了曹禺的價值。
釋文
萬不能失卻『童心』。童心是一切好奇、創造的根源。童心使你能經受磨煉;一切空虛、寂寞、孤單,精神的飢餓、身體的折磨與魔鬼的誘惑,只有『童心』這個噴不盡的火山口把它們吞噬乾淨。你會向真純、莊嚴、崇高的人生大道一直向前闖,不懼一切。愛女如茹即將赴英。你肯乾、耐苦、好學,正在壯茂之年,本無可慮。然多年相處,一旦長別,二老垂暮,遠隔萬裡,骨肉別離之痛,難以言喻。路途漫漫,遙望豈解日夜思念。姑書數語,難訴老人念兒情深。但我倆身體尚好,如茹在外,一切當心。學有所成,數年必歡聚祖國大地。孩子,一切珍重!所書是二老一生經驗得來。在一切關口上,切望熟思之。爸爸媽媽一九八八年四月三十日
曹禺是中國現代戲劇發展進程中最重要的劇作家,2010年是他誕辰百年,在中國舉辦了一系列紀念活動後,在英國、美國、加拿大等國家的一些城市這種紀念活動將一直延續到2011年的年末。日前,我們采訪到『曹禺百年』在海外的總策劃人李如茹博士(曹禺的繼女),聽她暢述父女情、女兒眼中的父親,以及中國戲劇在海外的傳播情況、中國戲劇如何走向世界的一些看法。
遼寧日報:國內讀者大都對您不是很了解,請您先介紹一下自己的情況,您和曹禺的關系。作為曹禺的繼女,您亦成為戲劇工作者、研究者,曹禺帶給您哪些影響?同時請您介紹一下您多年來的工作、研究方向,獲得的成就?作為繼女,在您眼裡,曹禺是怎樣一位父親?作為戲劇工作者,在您眼裡,曹禺是怎樣一位與眾不同的劇作家?
李如茹:我是曹禺的繼女,我的母親李玉茹是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他們上世紀40年代末相識相知於上海,後各自組建家庭。1979年在雙方皆失偶的情況下重新結合。
我插過隊 (中學讀了一年半),當過工人,唱過樣板戲,也在安徽省話劇團當過學員。 『文革』以後參加高考,既考取了北京電影學院的導演系,也考取了上海戲劇學院的戲文系,我選擇了戲劇文學。後來又考取上海戲劇學院戲文系碩士課程,畢業後留在上戲教授歐洲戲劇史和劇作家、作品選讀。 1988年拿到英國海外研究生的獎學金,就到英國利茲大學英語院學習莎士比亞,並申請到終身教職。於是開始了在英國讀書、教書的生涯。現在我是東亞系的高級講師 (相當美國的副教授),我的大部分課程在本科,但是也帶碩士生和博士生。我也在英語院下屬的戲劇系教兩門中國戲劇課程(本科與碩士學生)。
在英國大學工作,研究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我始終沒有放棄戲劇專業,既做關於比較戲劇、文化交匯以及中國現代戲劇、戲曲的研究,也做一些實踐工作。包括京劇工作坊,因為在我看來,實踐是戲劇研究的必須。我的英文專著包括:《在中國上演莎士比亞》、《京劇魂:時代變遷中的戲劇傳承與創造》等,近年為母親李玉茹編輯出版的 《李玉茹談戲說藝》和《李玉茹演出劇本選集》等都得到界內、外人好評,也受到讀者歡迎。
對我影響最大的當然是媽媽李玉茹,父親(曹禺)從1979年進入我的生活,帶給我的影響是多方面的,既有父愛也有學業上的幫助,因為我畢竟是他那一行的小不點。我還記得,我讀本科時的畢業論文 《論戲劇的動作性》,老爸爸看了好幾遍,也與我反復討論,我居然與他爭辯究竟什麼是戲劇的動作性!
有一次他到上海戲劇學院戲文系去訪問,大家自然如獲至寶,問起教學與寫戲的情況,他說了一句:『會寫戲的人寫戲,但是不會教人寫戲;不寫戲的人教人寫戲。 』老爸爸在我眼裡是最真誠的人。
曹禺百年,總有人問我父親對我的影響是什麼,很難說,太廣泛了。也許,我記得最牢的還是他教我如何做人,又如何做事。我在這裡抄錄兩幅父親寫給我的字,一幅寫於1986年我與蔣維國結婚之際,另一幅寫於1988年我出國之前。字字真情,句句充滿老人對於後代的關愛,並且是飽經風霜的經驗之談。第一幅字:
行行復行行,結愛務在深。坐結行亦結,結愛百年月。——歲在丙寅,如茹維國二兒攜手走上人生大道,行路漫漫,為陽春?為荒寒?端在日後能否互諒互讓,持有崇高情操,各盡所長。望共勉之。
我把第二幅字(見上圖)的照片電子版發給你們。有了這些內容,曹禺作為繼父對於我的影響盡在不言之中了。我唯一想加上的一句話是:『好奇』、『童心』是曹禺對於自己的人生總結。正是好奇與童心纔使曹禺成為曹禺。
遼寧日報:利茲大學副校長RICHARDWILLIAMS在展覽開幕式上說:曹禺是中國現代戲劇發展進程中最重要的劇作家。人們經常拿他和莎士比亞、易卜生、契訶夫、奧尼爾相比……在英國展開紀念曹禺的活動,還在於曹禺的故事讓我們看到了現代中國在20世紀所經歷的社會、政治與文化的歷程,而我們大家現在都對於當代中國充滿興趣。您認為這些評價是否中肯?請您介紹一下,曹禺戲劇在海外的傳播情況。這次活動是否是第一次在海外如此大規模地傳播中國現代戲劇和介紹中國劇作家?
李如茹:利茲大學副校長RICHARDWILLIAMS是一位科學家,他認真閱讀了我們送去的材料,這纔使他能夠看到曹禺百年活動的意義。很多歐美人(非漢學界學者,包括戲劇實踐者和研究者)幾乎不知道中國還存在非京劇形式的現代戲劇。從表面看來,這些年來話劇在海外有一些演出,但是演出了一下,也就過去了。在英國,也有越來越多的劇院開始了與中國的聯系,但是正如整個學術界以及社會人文發展的趨勢,人們越來越不重視歷史,而強調當代。在英國,人們對於中國感興趣的是當今,如果說有些劇院表示了對於中國現代戲劇的興趣,那麼他們的興趣也在當今的青年劇作者,希望看到他們的作品反映了當今人們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我不反對這些選擇,但是由於做中國作品做得很少,而非常可憐的很少的幾部又局限在藝術性很不完整的 『即時』作品上,看戲以後觀眾以及評論家的反應可想而知,於是,惡性循環,也就不甚了了。
我感覺『曹禺:中國現代話劇的先鋒』的攝影展覽、講座、電影以及利茲在曹禺4部作品的基礎上創造編演的 《太陽不是我們的》確實是少有的大規模、全面性的對於中國現代戲劇的介紹。我們的展覽努力通過曹禺講述了中國現代戲劇的來源,並且也講述了現代中國的故事,而且,現在展覽已經發展到北美,也還在與歐洲大陸其他國家進行聯系,希望他們可以提供做展覽的可能。我很感謝父親,給了我們這樣一個機會來向海外介紹中國現代戲劇。
遼寧日報:海外對中國現代戲劇的研究狀況如何,還有哪些中國戲劇和中國劇作家為海外觀眾所了解?中國當代戲劇發展狀況如何,是否為海外了解,在世界范圍內是否有些影響?
李如茹:這篇訪談錄的大部分回答寫於我從波士頓返回利茲等飛機的時候。我在那裡剛剛開完哈佛大學王德威教授組織的一場小型關於中國戲劇的研討會,題目是『表演現代』,參加會議的有研究者也有實踐者,來自美國、加拿大、英國、中國等。這是我出國以來第一次參加專門為中國戲劇召開的會議,很不容易。會議有16篇論文,從內容可以看出,海外戲劇學者以及實踐者對於中國戲劇發展情況了解很少,可以說也沒有太多興趣。有幾位戲劇大專家對於中國戲劇有所了解,但是他們沒有中文背景,對於戲劇的了解就有限了。
我不認為中國當代戲劇對於世界戲劇有任何影響。要使中國戲劇進入世界,需要諸多同仁花很長時間共同努力,並且要能夠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纔能完成。聽說在文化部的倡導下,中國國家話劇院將於今年10月召開首屆亞洲戲劇人高峰論壇,希望這是一個很好的信號,表示亞洲戲劇家以及政府已經認識到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