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文/黃雪意/徐婷婷
胡悅明在學習。
核心提示2011年6月,無臂青年胡悅明在學校機房用腳趾『劈裡啪啦』地敲擊著鍵盤。作為『富二代』,他家裡擁有十幾億資產,他坐的是奔馳車,住的是豪華別墅。他即使什麼都不乾,也能過上鍾鳴鼎食的生活。可他卻偏偏選擇了辛苦地讀書。2010年,胡悅明以569分的好成績,考上了百年老校——浙江理工大學,用無臂的身軀叩開了自己的人生之門。
幾縷白煙之後他的兩條胳膊沒了
1992年6月,胡悅明出生在浙江省紹興縣柯橋鎮,父親胡炳海是遠近聞名的企業家,廠子辦得紅紅火火。胡悅明還有姐姐,比胡悅明大5歲。
5歲那年的夏天,胡悅明去父親的工廠玩,頑皮的他一頭鑽進配電房。玩耍中,他的左手被變壓器牢牢吸住。他下意識地用右手去拉,也被粘住。幾縷白煙之後,兩條胳膊變成燒焦的枯枝。他昏死了過去。
幾天後,胡悅明睜開了眼睛,他在床上蠕動幾下想爬起來,卻怎麼也爬不起來,他突然驚叫:『媽媽,你把我的手拿到哪兒去了? 』
父母要給兒子安裝最好的假肢。醫生搖搖頭說,根據胡悅明的傷殘情況,即使安假肢也只能是裝飾性的,再說假肢很重,這麼小的孩子難以承受。
半年後,胡悅明出院了。他不願意看見那些驚異的目光,整天躲在家裡不出去。媽媽放棄一切,當起了他的雙手。他過上了『飯來張口,衣來不伸手』的日子。
茫茫黑夜,不時傳來母親的嘆息:將來自己要是沒了,兒子可怎麼辦?
『兒子,媽相信你行! 』媽媽鼓勵他拿起了筆
轉眼胡悅明到了上學的年齡。兒子身體殘了,人生不能殘!胡炳海夫婦商量,要不要給兒子請家庭教師,教兒子讀書識字。又一想,兒子本來就不願見人,再這樣躲在家裡就成了『溫室裡的花朵』,應該把他送到附近的西路完小學讀書。
那天,校長看了看兩袖空蕩蕩的胡悅明,面露難色。讀書就要寫字,要按時完成作業,還要參加考試,連雙臂都沒有,怎麼能行?再說了,萬一被哪個學生給撞倒了,他連爬都爬不起來。
『校長,我會在下課的時候過來照顧他的。 』母親懇求。校長終於答應了。
開學第一天,同學們驚訝地看著胡悅明,膽小的躲得遠遠的,把他視為怪物;頑皮的湊過去:『你的手藏在哪兒了? 』第二天,胡悅明說什麼也不上學了。爸爸勸他,媽媽哄他,他們把他背到教室。
要讓兒子上學,就得讓他寫字,他雙臂沒了,用什麼握筆呢?媽媽心想,他唯一能拿筆的部位恐怕只有嘴了。 『兒子,你也能寫,媽媽相信你不比別人差。 』她說罷拿出一支鉛筆,讓胡悅明叼在嘴裡在紙上練字。
媽媽的話激起了胡悅明的斗志,他叼著筆『一二三四』寫下去,不一會兒就頭昏了,眼花了,可是他不放棄。練過幾天後,橫平了,豎直了,字也漸漸整齊了,可是他的嘴卻起了泡,舌頭也潰爛了,痛得連飯都吃不下。
爸爸心疼了:『兒子,給你買個語音轉化漢字的軟件吧。 』
胡悅明不想要什麼軟件,想自己一筆一畫寫出字來。後來,他發現用腳寫字比嘴容易些,於是把筆夾在大腳趾和二腳趾之間練字。爸爸給他特制了一套桌椅,他放學回家就光著腳練字。
經過三四個月的訓練,他終於寫出『一腳』好字來。他的小腳漸漸變得粗糙了,腳趾縫磨出了繭子,腳卻越來越靈活了,字不僅越寫越快,也越寫越漂亮了。冬天,腳上即使穿厚襪子和棉鞋也難以抵御寒冷,可他卻要光著腳寫字。
有人很費解,對胡炳海說:『老胡啊,你那麼有錢,為什麼讓孩子遭那麼大罪呢? 』
『身可以殘,心不能殘,心理的健康,用之不竭。』胡炳海夫妻就是要把兒子培養成身殘心不殘的人。
後來,胡悅明又學會用腳拿勺子吃飯,學會了刷牙……袖子仍然空蕩著,可他用腳叩開了人生大門。
別人用手做的事他都能用腳完成
2007年,胡悅明憑著優異的成績被保送到省級重點中學——柯橋中學。
他長高了,成為一個濃眉大眼的英俊少年。昇入初中時,哪個班都不願意收他。後來,校長硬把他塞給了王桂琴老師。初中畢業時,王老師真誠地對他說:『你來我們班時,我以為是校長難為我,沒想到你卻給全班帶來了良好的學習氛圍! 』
胡悅明被選為副班長兼學習委員。王老師怕他收交作業本不方便,讓其他同學幫他。他卻堅持自己做。小時候別人喊他『殘廢』,這兩個字像石頭一樣壓在他心底。他要證明自己殘而不廢。收作業本時,他用腳把本子碼齊,然後弄到肩上,用頭緊緊夾住,送到老師辦公室。第一次送作業本,他把所有老師都感動了。他就這樣堅持了三年。
有一次,見別人騎自行車,他也想騎。他用胸膛壓住車把,用腳去蹬,車子倒了,他就用頭和腳把它扶起來。不知摔了多少跤,摔得鼻青臉腫,他最終征服了自行車。他還學會了游泳,用頭頂排球,用腳墊排球,用腳打電話發短信。別人用手做的事,他都能用腳完成。他變得越來越自立,越來越陽光。
高考臨近,緊張的復習階段,大量的習題,對胡悅明來說是一種難以承受的痛苦。他寫字時,腳與頭相距40厘米左右,這就意味著他要把身體彎成300多度,頭近乎倒懸。時間一長,眼睛腫了,時刻像閉著一樣。上課時,老師常說:『胡悅明,上課別睡覺啦! 』他無辜地笑笑。
高考前,班主任對他說:『胡悅明,學校已幫你聯系好了,高考時你可以用自己的桌椅。 』他的課桌是爸爸為他特制的,桌面與椅子差不多一樣高,面是斜的,便於他把腳放在上面。
『我不想要「特殊待遇」,我要跟其他考生一樣參加高考。 』胡悅明說。
胡悅明走進考場那一刻,考場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監考老師關切地問他需不需要幫助,『謝謝老師,不需要。 』他鎮定地說。
胡悅明要證明自己可以像健全人一樣參加高考。沒有特制的桌椅,他的腳與身體的角度發生了很大變化,寫字的速度減慢了許多,他卻考了569分,超過一本錄取分數線18分。
要求參加大學軍訓『我行,我不需要照顧! 』
2010年9月5日,胡悅明走進了浙江理工大學。他望著湧動著青春與活力的校園,有點兒『心似江水逐浪高』了。多年來,他懷著一個夢想——憑自己的實力考取一所理想的大學。他實現了,被這所百年老校錄取了,讀的還是他喜歡的專業——電子商務。學校對他很照顧,給了他全額獎學金,還為他和照顧他生活起居的母親提供了一間寢室。
新生入學後要軍訓,系裡允許他不參加軍訓。他找到系領導:『大學軍訓只有一次,錯過了就再沒機會了,我要求參加! 』
9月的江南,水泥路面被烈日烤得滾燙,身著迷彩服的學子們邁著正步,喊著口號從上面走過。在方隊裡,有位兩袖空蕩蕩的學生,他也和其他同學一道,邁著有力的步伐,向前走著。
金愛金陪著兒子住進了學校,照顧他吃飯穿衣,給他洗澡和如廁時解腰帶……兒子上課時,她就在小屋裡等兒子下課。每逢周末,丈夫就派車接他們母子回家。金愛金會開車,可她不敢開車載兒子,他5歲時發生那場事故的陰影,在她的心裡還沒有散去,她生怕兒子再出什麼意外。
胡悅明經常對媽媽說:『我們都很幸運。我只是失去了雙臂,您沒有失去兒子,我們應該知足了。 』
有多少『富二代』沒有失去雙臂,可他們的父母卻失去了兒子。義烏有位富翁含淚寫了一部13萬字的書稿:狀告敗家子。他的兒子吃喝嫖賭,敗掉了他的6輛車和商店,將他住的小樓賣掉,他被掃地出門……
父親已經為胡悅明造好一幢辦公樓,就等他畢業。胡悅明說,他希望將來從事電子商務方面的工作,在工作中可以運用自己設計的軟件。他還想做個慈善家,幫助生活貧困的殘疾孩子,讓他們像自己這樣讀書學習,成為身殘志不殘、有益於社會的人。
(作者授權本報聲明:未經本報許可,不得轉載、摘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