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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命好苦,救救我的孩子……』阿詩(為尊重當事人,使用化名)喃喃地懇求前來探望自己的婦聯乾部。
日前陽江發生的曾昭達虐妻案,手段殘忍,轟動全國。攜帶兩名幼子逍遙法外的丈夫、被殘忍虐待的妻子、悲憤又無奈的家人……折射出社會對於家庭暴力的一種復雜心態。令人發指的行為背後,到底有怎樣的緣由?
夢魘般的一夜
慘劇發生在6月10日凌晨。
1時許,熟睡中的阿詩突然感覺頭上一陣劇痛,接著就沒了知覺。她醒來時,手腳已被繩子綁住,嘴巴也被毛巾塞住,還貼著膠布。丈夫曾昭達像一頭發瘋了的野獸,用拳頭對著她的頸部和手臂就是一頓毒打。之後,曾昭達將鐵錘燒紅,直接放在阿詩的乳房上,還試圖將滾燙的鐵錘放進阿詩的下體。劇烈的疼痛,使阿詩數度昏迷。暴行發生時,11歲的繼子就站在一旁。
阿詩告訴家人,丈夫還試圖用電工鉗拔掉自己的牙齒,『我覺得被拔了兩顆』。此外,她還感覺丈夫用滾燙的開水直接澆到她的臉上。不堪折磨的阿詩再次昏死過去,直到凌晨4時許纔蘇醒。此時,丈夫、繼子及兩人所生一歲半的兒子,均已不見蹤影。阿詩用了近2小時纔掙開綁在身上的繩子,忍著劇痛爬出房間。在離家三四百米外的地方,終於有村民發現阿詩,隨即報警求助。警方立即將她送到了醫院,並依據傷情轉移到陽江市人民醫院治療。
21日,羊城晚報記者來到醫院。阿詩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無聲地淌著眼淚。『她可以稍微睜開雙眼,不過看不清東西。』主治醫生梁鴻說,『我們的檢查結果顯示,阿詩的眼睛和面部並未留下開水燙的痕跡;牙齒完好,胸部和外陰部存在灼傷,陰道並無損傷。』主管法醫認為,在阿詩受到過分驚嚇的情形下,並不清楚自己受到的具體傷害。依據傷情判斷,她受到了頭面部軟組織挫傷,牙齒有被湯匙撬過的嫌疑。胸部、外陰三度燒傷,身體多處淤傷。目前阿詩已經花費了8000多元醫藥費,身體恢復情況還需進一步判斷。
『阿詩是個好姑娘,小時候很乖的,很老實本分的。』在病房,馮婆婆特地從鄉下趕來,給阿詩送來1000元錢。『我是阿詩娘家的鄰居,昨天晚上看電視知道了這件事,我的三個兒子每人拿了300元,我添了一百,一大早就湊了一千塊錢給孩子送來。』馮婆婆心疼地望著阿詩。阿詩的母親默默地守在一旁,不時拭去淚花。
填不滿的洞穴
是什麼,讓曾昭達向妻子下此毒手?
在外人看來,曾昭達與阿詩雖然都是再婚,但也曾是一對看似不錯的夫妻。鄰居說,夫妻倆對孩子很好,就是丈夫曾昭達似乎疑心太重,總是擔心妻子有外遇,連妻子同鄰居談幾句話,他都會帶著一伙兄弟去暴打人家。工作時,曾昭達也會不時回家監視妻子有沒有同外人說話。『就連她拖地不小心撞到鄰居的門,和鄰居講了句話,他都會歇斯底裡地教訓妻子一番。』阿詩的親人說。
阿詩,現年35歲,皮膚白皙,身材高挑。親戚朋友眼中的她,是個善良的女子,絕對不會出軌,可曾昭達不相信。在妻子生育後,他變本加厲地施暴。阿詩的表妹記得,有一次,表姐夫將6個月大的兒子丟在孩子外婆家門口,硬將表姐扯回家做愛。曾昭達的欲望似乎是個填不滿的洞穴,每天都要阿詩行房,多的時候一天達十幾次。假若不從,阿詩就會遭到毆打。
今年清明節前後,不堪折磨的阿詩報了三次警,但都沒能徹底解決問題。打那之後,曾昭達在虐待妻子前加上了一道程序:撥通妻子親人的電話,無論親疏,告訴對方自己要打阿詩,因為妻子不肯滿足他的性欲。曾昭達還恐嚇,如果有人報警或報復,就『殺光阿詩全家』,或讓阿詩『生不如死』。
曾昭達其人
曾昭達曾經有過一次婚姻,由於他性欲極強,並且強迫年幼的兒子在一旁觀看,前妻不堪忍受,前些年協議離婚。之後,他遇到了大他一歲的阿詩。同樣經歷過一次失敗婚姻的阿詩似乎格外珍惜這段感情,兩人結婚後,雖然也屢屢忍受凌辱,夫妻生活時也要被繼子觀看,但她仍堅持下來。曾昭達喜歡喝酒、賭博,同村的姐夫說,他天天都要喝酒,雖然貧窮,但酒還是一定要喝的。喝完酒後,往往就會對妻子施暴。
旁人都說,曾昭達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他曾是一名公交車司機,因為脾氣火爆,經常與乘客發生衝突,在2009年被公司解僱。生育孩子後,阿詩也再沒有外出工作,家庭非常貧窮。就在今年,曾昭達無端懷疑妻子出軌,毆打鄰居,房東再不肯租給他房子居住。於是,長期在陽江市區租住的兩夫妻回到鄉下。
案發地點的華陳村,地處陽江江城區白沙鎮的西南角,村裡只有幾十戶人家。由於長期在外打工,人們對於曾昭達並不熟悉,他家周圍也沒有鄰居。這次,曾昭達攜阿詩回村裡只住了一個月左右,就發生了這樣的慘劇。『假若不是在村裡,鄰居聽到聲音還可以幫幫忙,或許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陽江市婦聯一工作人員表示。
事發後,曾昭達帶著兩個兒子消失
孩子去哪了?以後怎麼辦?
阿詩或許是最牽掛孩子安危的人,孩子是她活下來的動力。
1歲多的小兒子、11歲的大兒子,曾昭達帶這兩個無辜的孩子去了哪裡?至今還是個謎。曾昭達與前妻所生的兒子小華已經三年級了,老師說他是個調皮的男孩子,似乎與別的孩子沒什麼兩樣。然而,長期受到脅迫觀看父親施暴的他,又經歷了折磨繼母的場景,不知會否給心靈帶來巨大的傷害。『十幾天了,他一個男人家,怎麼能夠照顧好孩子,尤其是一歲多還未斷奶的小兒子。他沒有錢,他跑不遠,找到他,救救孩子們……』阿詩的家人說。記者從警方了解到,目前案件在進一步偵破過程中,有望近期破案。
『我們白沙鎮婦聯的3名乾部,天天都來這裡陪著阿詩。』白沙鎮婦聯乾部黎女士說。此外,白沙鎮的乾部籌集了5000元捐助阿詩。省婦聯、陽江市婦聯均第一時間送上慰問金,並積極聯系紅十字會等機構募集救助資金。
被老公踢一腳打一巴掌是正常的事情?
請別漠視家庭暴力
『我們鎮婦聯很少收到家庭暴力的投訴,對於許多農村婦女而言,被老公踢一腳打一巴掌是正常的事情。』鎮婦聯乾部認為,這反映出整個社會對家庭暴力的漠視。
事實上,家庭暴力並非不存在,更多時候,大家是對它無能為力。據了解,《婦女權益保障法》有規定,公安機關接到有關家庭暴力的報警,必須出警,可事實往往並非如此。目前,阿詩所受的主要是皮外傷,法醫鑒定為輕傷。某資深律師評論說:『就算是申請賠償,夫婦雙方,也不過是把錢從左口袋掏到右口袋,有什麼意義?』
此外,就曾昭達的性虐及性暴力行為,專家指出,國外有專門的機構以幫助男性克服這一生理疾病。比如強制性戒掉性癮,從而避免女性受到更多的傷害。目前,我們國家還未出臺相關的法律措施。
廣東省婦聯權益部部長楊世強就此事撰文稱:
家庭暴力頻發幸福恐成浮雲
此案受害者所遭遇的家庭暴力之慘痛悲苦,一言難盡。作為婦女兒童維權工作者,面對血淋淋的殘暴事實,真是懮憤交加、五味雜陳。家庭暴力是可以得到預防、避免、制止和減少的,我們不能把別人的不幸僅僅看作是別人的不幸,把自己的幸福僅僅當作是自己的幸福。否則,不幸很快會像病毒一樣在社會傳染。
發生家庭暴力,當事人首先要堅決表明反對施暴的態度,如果沒有主見,暴力還會重現;其次,要當即報警、報親友、報鄰居,視情況鄰裡求助,同時先盡力避開求得自保;此外,要保存證據,如看醫生、報警回執、日記、手機短信之類的書證物證;第四,要謀定而動,冷靜思考下一步怎麼辦,明確要從求助中達到什麼目標。
家庭是社會的細胞,家暴是細胞病變的典型癥狀,不僅僅是當事人不幸的問題,同時也是社會有機體病痛的表現。如果漠視一個個細胞自生自滅,那麼,結果就是社會自身的混亂和崩潰。在家庭暴力頻頻的社會,神馬幸福都是浮雲。
相關部門和組織必須旗幟鮮明反家暴,大力預防、制止和懲治家庭暴力行為。暴力相向,動輒打人,在社會上被公認是違法犯罪行為,但發生在家庭卻有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之說,這在一定程度上縱容了家庭暴力。究其深層原因在於人權保護意識淡薄,這是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