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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石頭也要捂熱它
早霞接着說,蓉蓉一次比一次犯得勤……我眼淚都哭幹了。我找誰去啊?兩個姐姐都不相信,認爲林榮給我留了錢。我知道,她們覺得我沒領結婚證,處處防着我。我把心掏出來也不行。大姐買房子是林榮給墊的錢,幾十萬元。現在大姐夫生意好,有錢了,我這邊急等錢給孩子看病,可我哪兒敢開口啊?怕她們說我惦記林榮的錢。後來,林榮他媽媽看蓉蓉病得厲害了,就把蓉蓉接走了,可沒幾天又送回來了。蓉蓉一犯病,又拉又尿,人事不省……魏管教,我怎麼辦啊,太難了,我真是活受罪啊!你打電話問我蓉蓉怎麼樣,我怎麼敢跟你說呀?現在我跟你說實話,蓉蓉這孩子現在已經傻了,她爸爸過去有個汽車,是白色的。現在她在街上只要一看見白色汽車,就追着喊爸爸、爸爸、爸爸……
早霞說不下去了,哭成淚人。魏管教像被人打了一悶棍,腦袋嗡嗡嗡地,他想安慰早霞,可還沒張嘴,自己先流了淚。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什麼也說不出來。放下電話,魏管教不敢回監室,林榮還等消息呢。他怕見林榮,怕那雙眼睛。蓉蓉成了這樣,怎麼跟他說?跟他說什麼?
下班後,魏管教回到家,早霞的哭聲、林榮的眼睛,一直緊追着他。他想,躲得了今天,躲不過明天。明天上班見了林榮說什麼?實話實說?他怎麼受得了!魏紅召睡不着,索性打開牀頭燈。柔和的燈光照亮枕邊的書——《歐·亨利短篇小說選》。他拿起書,隨手翻開目錄,眼睛忽然一亮,哦,《最後一片落葉》!
戴所長,你說得對,孩子是林榮心中最後一片落葉!第二天一早,魏管教來到監室,望眼欲穿的林榮立刻迎上乞憐的目光。魏管教臉上擠出笑說,你放心,孩子……挺好的。真的?林榮睜大血紅的眼睛。真的。魏管教心驚肉跳。林榮笑了,愁雲散盡。魏管教也笑了,愁雲滿天。
回到辦公室,他找到了林榮大姐的電話。他打電話說,大姐啊,我是林榮的管教,你弟弟在裏邊兒挺好的,就是想蓉蓉,一想起來就難過,半夜裏哭。現在蓉蓉情況不好,我都不敢跟他說,怕他受不了。我想跟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幫幫你弟弟,出點兒錢給孩子治病?
電話那頭沒吱聲。魏管教不灰心,過了幾天又打,大姐,我問過你弟弟,他走的時候沒給家裏留錢,就有那個麻將館。他一走,生意沒了,早霞現在很困難,沒錢給孩子看病。再拖下去,蓉蓉萬一有個好歹,你弟弟可怎麼受得了啊……
電話那頭還是沒吱聲。魏管教仍舊不灰心,石頭抱在懷裏也能熱,過了兩天他繼續打電話,大姐,我知道你有想法,我也理解。你弟弟跟早霞沒領證,你擔心給了錢花不到孩子身上。大姐,你聽我說,早霞不是那樣的人,她小你弟弟8歲,又沒領證,又沒錢,你弟弟出了事,連買的房子都沒了,她圖什麼呢?可是,她沒走,她帶着個病孩子,吃了上頓愁下頓,她多難啊!孩子也不是她的,她爲了什麼呢?孩子病重了,她沒跟我說實話,這又是爲什麼呢?還不都是爲了你弟弟?怕你弟弟知道受不了?大姐,咱們將心比心,你能幫就幫幫吧,算我求你了,行不……
電話那頭仍舊沒吱聲,魏管教心裏壓了塊大石頭。他給早霞打電話,早霞一聽是他,就哭得不行。不用再問了,準沒有好消息。回到監室,林榮又兩眼巴望着他,可憐的人!魏管教趕快裝出了笑,說,你放心吧,蓉蓉挺好的。真的?真的!林榮笑了。魏管教心比黃連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