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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陶為浤兄電話:『我這段日子關在家裡做修補工,補成幾件先父冷月先生未完成的遺作,現在總算完成,了卻我幾十年未竟的心願。』我驚喜地說:『這可是大好事啊,我一定上門賞讀。』第二天,趁不太熱,我便來到了陶宅。
走進畫室,迎面便是一幀《松月圖》立軸(後來一量,縱81.5厘米,橫31厘米)。浩瀚的天空,一輪皜月在層層流雲裡半隱半現,更顯湖面的寧靜。繁茂的松林中,兩位高人席地而坐,侃侃而談,似乎忘卻了時光的流逝。這幅畫秉承冷月畫派特色,用光影、透視手法對傳統題材作逼真的描繪和精細的刻畫。力圖把觀眾引向詩的意境,讓人想起王維的詩句:『林深不知處,明月來相照。』畫的右上方一行長題:『四十餘年前,先父冷月先生以未竟之畫命餘續成。餘因學尚未精而不敢落筆。今先父離世已二十六年,餘亦屬古稀矣。因揮毫數日而成。吳郡陶為浤客滬濱,時年七十又二。』
觀賞畢,我稱贊道:『當年蔡元培評價冷月派的特點:「結構神韻,悉守國粹;傳光透視,特采歐風。」在這幅畫裡同樣表現出來了。值得一提的是,老先生作品很少畫人物,這裡卻有兩個人物,就更有價值了。可惜當年不曾最後完成。現在被老兄續補得如此天衣無縫,實在是畫壇幸事。若非題明「續成」,這真以為是令尊原作呢。』為浤連連擺手:『過獎了。不過,這件事過去一直是我想做又不敢做的。唯恐弄成續貂的狗尾。如今看來,盡管不敢與先父相比,還算差強人意,勉強過得去。至於究竟如何,還是由別人評說吧。』
為浤告訴我,陶冷月先生作《松月圖》,是在上世紀60年代後期。當他剛勾好墨線,一場動亂就開始了,從此被迫擱筆。之後,或因心情不好,或因健康欠佳,無法繼續完成,終於送給了為浤,希望由兒子來補成。1985年,老先生離世了。他很想早點實現父親遺願,卻始終不敢貿貿然下筆。今年,他終於下了決心,先另用紙對照原畫畫出,再補水、雲、月亮,渲染,上色,然後反復修改,畫了好幾稿,直到合意了,纔敢正式畫到原作上。他說:『做這件事的時候,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
由陶冷月先生創立的冷月畫派,融合中西,畫家必須具備中西繪畫雙重修養。它以月景、水景、梅花為主要題材,突出靜謐、遼闊、清寧無塵的意境。早在上世紀初,就被蔡元培稱為新中國畫。另外,冷月先生作品中,還有更接近於傳統中國畫的一類,盡管也采用光影、透視等西畫原理,但畢竟不同於前者風格。有學者指出,陶冷月的這兩類作品,無論是藝術或者數量,都不相上下,可是後者的畫名卻為前者所掩,以致知之者不多。
此次陶為浤兄補成的,除了《松月圖》,尚有《峽江月明》《枇杷楊梅》《乾栗銀杏》《芭蕉》等,共計五幅,也都是未完成的作品。其中後三幅便屬於更接近傳統中國畫的那一類。這些作品,經過他的妙手回春,同樣修補得天衣無縫。作為『冷月』畫派的傳承人,為浤兄應是當之無愧的。華振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