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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容器從金屬的青銅器至今天普遍使用的玻璃瓶,如果從節約成本、衛生、生產流程來看,似乎看出是一種進步。但今天的啤酒瓶或茅臺酒瓶一百年後能成為藝術品或文物嗎?這有點難。是原因它的存量會很大,沒有個性的永遠難成為藝術或者有生命力。
我們看中國的酒文化,當然要想到酒容器。楚國的貴族用漆器耳杯飲酒,那麼百姓呢?魏晉時期的名士們,喝酒、吃五石散把酒與生活甚至生命緊緊地結合在一起,王羲之們在蘭亭玩九曲流觴,形式大於內容,那時的酒器倒顯得不重要了。但偏偏那時在南方出現了雞首壺。這種線條優美,充滿象征意味的酒道具,卻充當起宴樂的角色。但唐人不用雞首壺,改用鳳首壺,他們的思維裡,可否是鳳的高貴,而雞(吉)的平民?與宏大的盛唐氣象不匹配呢?總之,朝代的更替,其實酒器也有抒寫著內心的糾結,抑或是時尚。酒到了宋代,市井文化發揚光大,那麼,那時最為流行的酒器肯定少不了執壺。今天,在溫州甌窯的廣大窯床裡、或墓葬裡出土的執壺,顯得一種線條上的纖巧,那把是很流線的,壺型是很優雅的,如一知書達理的高人,或是一曲線含而不露的楚楚女子。宋人的骨子裡永遠在追求著兩個字『藝術』。一日,在山西晉祠裡,我看到依壁而立的侍女,那衣冠與隱約顯現的曲線,含情的眉目,大方從容的舉止,讓人一看就想到宋代,而在溫州白象塔裡出土的一彩塑觀音菩薩立像,如果把其裝飾退去,換上侍女之裝扮,幾乎可看成是一對孿生姐妹。宋的世俗與美的趣味是由骨子發散發出來的,如同宋畫,後人只能學習臨摹,永遠無法超越一樣。時代的特征,是個性化的印記。不是簡單的像與不像所能道得清楚的。
今天,擺在面前的這個壺,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名稱。雖然它躺在博物館的庫房裡,已經有一個官方名字:五代青釉杯口執壺。用杯口兩字來概括此壺的特點,我認為是經驗性的無趣,的確,它的口部形如杯子,但是卻不是常見的的杯子,我看過後第一印象,那是標准葫蘆形的執壺啊,葫蘆是一種不倒的造型,它結的子多,那是吉祥,為什麼中國的仙人們總要腰間掛個葫蘆呢?葫蘆可以裝仙藥啊,上面是圓的蓋,下面是圓的腹,頸項收縮聯系上下兩個圓,與一個曲而微翹的流嘴,生動地把兩個圓激活,花好月圓,團圓總是美好吧。更為奇怪的是,那杯形口後的把柄上方的兩個小孔,有人問做什麼用,我說,難道是煮酒論英雄時溫酒的出氣口?喝著黃酒,讓微微的酒香溢出,空氣中散布迷離的酒分子微粒,一下子對話也顯得溫馨而有趣起來。是啊,這個壺完完全全是一個精心之作。更為有趣的是,如果放置在時空的長河裡,它恰恰介於唐與宋之間,細細地比對一下,你會恍然大悟,這壺處於兩個最有特色個性的朝代的中間地帶:確保唐人豐腴美態的遺風,又打開宋代對曲線條的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