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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見到不少地方創辦“寫作營”、“創作之家”之類,爲著名作家們提供靜心讀書寫作的優越條件,以期有與時代合拍的大作品出現。許是風氣所及,民間也時常有些好心的朋友,建議我這樣靠文字謀生的人去他辦的農場或度假村,或他管理的景區賓館小住讀書寫作,熱忱而誠懇。每遇這樣的好事,我自然是一連聲感激不盡,但心裏卻不知爲什麼,總是會想起好幾位朋友,子女高考或考研,勞神費力地訂賓館,或在大學附近專門租屋,自己則請了假,做飯洗衣陪讀,辛苦不已,但結果呢,未必都能如願。
讀書需要什麼條件,或什麼條件最好,要說清楚,在我還真有些困難。然而,對讀書條件不以爲然的例子,卻可以舉出不少。
曾國藩曾經在一封家書裏寫道:“苟能發奮自立,則家塾可讀書,即曠野之地,熱鬧之場,亦可讀書,負薪牧豕,皆可讀書。苟不能發奮自立,則家塾不宜讀書,即清淨之鄉,神仙之境,皆不能讀書。”
《西京雜記》記載的西漢著名的學者,曾做過漢元帝丞相的匡衡“鑿壁借光”以及“傭作而不求償……願得主人書遍讀之”的故事;《晉書·車胤傳》說的一千六百年前的車胤“家貧不常得油,夏月則練囊盛數十螢火以照書,以夜繼日焉……以寒素博學,知名於世”和《尚友錄》記載的一千七百年前的孫康“少好學,家貧無油,於冬月嘗映雪讀書……後官至御史大夫”的故事人們耳熟能詳。
近代民國時期的名人馮玉祥當士兵時,一有空就讀書,有時徹夜不眠。爲了不影響別人睡覺,就找來個大木箱,開個口子,把頭伸進去,借微弱的燈光看書。後來當了軍官,軍務繁雜,爲了堅持每天早晨2小時的英語學習,就在兵營裏關上大門,門外懸一塊牌子,上面寫“馮玉祥死了”,拒絕外人進入。時間到了,再把字牌換成“馮玉祥活了”。
中國有成就的古人認爲,讀書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養心。朱熹講讀書時“聳起精神,豎起筋骨,不要困,如有刀劍在後一般”。“謂心到,眼到,口到。心不在此,則眼看不仔細,心眼既不專一,卻只漫浪誦讀,決不能記,久也不能久也。三到之中,心到最急,心既到矣,眼口豈不到乎?”
清初安徽歙縣人張潮寫的語錄體小品《幽夢影》隨處可見山水雲雨、風花雪月、鳥獸蟲魚、香草美人、琴棋書畫、園林建築、讀書著書、談禪交遊、飲酒賞玩之類風雅文章。他的讀書觀很寬泛,所謂“善讀書者無之而非書:山水亦書也,棋酒亦書也,花月亦書也。”具體到讀書,他說“藏書不難,能看爲難;看書不難,能讀爲難;讀書不難,能用爲難;能用不難,能記爲難。”
英國作家科爾頓說,很少人是爲思想而讀書……多數人是爲蒐集談資而讀書。“爲思想而讀書”就必定是像愛默生說的“在每一個美好思想的面前停留,就像在每一條真理面前停留一樣。”這樣的讀書,就必定是像蒲松齡說的“性癡,則其志凝……世之落拓而無成者,皆自謂不癡者也。”這樣的讀書,也必定像德伯裏說的“無需鞭笞和棍打,不用言語和訓斥,不收學費,也不拘形式。”
如此看來,讀書是不需要拿條件來做理由的。需要的倒是推翻種種不讀書的講究條件的理由,諸如氣溫冷熱,光線強弱,環境嘈雜,蚊子太多,之類。
“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過了秋天又冬至,收拾書箱過新年。”這是一首很著名的搞笑的打油詩。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還是顏真卿的心得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