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農曆七月十五是中元節,民間俗稱“鬼節”。而我恰巧就在鬼節那天出生。也不知是爲了什麼,我從小到大,雖然父母對我疼愛有加,但卻從來不給我過生日,因爲到了這個日子,見到不少人家都在燒紙錢,我覺得有些特別的神祕和詭異。
有一年,我正好在香港,那天七月半,我婆婆很早就起牀了,並親自下廚,忙裏忙外地煮了一大桌菜,每一個菜都有特定的數量和規格。中午時分,親戚們陸續來到,我看見四方紅木臺子上放着銅質的燭臺,每人手裏三炷香,整個屋子裏煙霧繚繞的。我婆婆規矩很大,她不準任何人在儀式還沒結束前,碰到桌子和椅子,生怕驚擾了祖先。隨後,在她的指揮下,論輩分大小一個個挨着跪拜。我婆婆人很胖,她每拜一次,站起來的時候就氣喘吁吁的,但她毫不介意,一臉嚴肅。當時我站在一旁,心裏覺得怪怪的,因爲我心裏在想,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呀。我甚至還偷偷地思忖,今年我的生日待遇不錯啊,有美酒佳餚,還有那麼一大撥人來家熱鬧,看着他們一個個頂禮膜拜的樣子,我心裏還暗自竊笑呢!
然而這一切隨着兩年前,我父親猝然去世後的第一個中元節改變了,我開始和全家一起商量籌辦紀念儀式。那天清晨,我早早地來到母親家,輕輕地跪在父親的遺像前,心香一炷,想着父親在世時的音容笑貌,想着父親對我的無比寵愛,而今天父女永隔,我早已泣不成聲。雖然今天同樣是我的生日呀!
我跪着,悟出了好多以前不曾有過的念頭,原來生與死也就這麼一步之遙。生死由不得人來選擇,而人活着就要好好地生活。身體髮膚,來自父母,對自己呢,要熱愛生活,珍愛生命。對父母呢,要加倍關心孝順。
中元節的第二天早晨,只見弄堂裏,還有滿大街的地上,都是一個又一個的黃色圈圈,我小心翼翼地走着,繞開每一個圈,生怕踩着了圈裏的紙堆。因爲我知道,這圈裏有哀傷,有思念,有愛,有情。這紙堆是每一位親人對故人懷念的累積。這圈裏有着說不完的故事,是聯繫親情間的一個又一個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