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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背景
洪婷在電話裏傾訴時,她的愛人也在旁邊,和我聊了半天。因版面有限,本期故事無法將丈夫的煩惱記錄下來,不過,他反覆強調:“殺人不過頭點地,我是有錯,但罪不至死。”既然夫妻二人都能主動訴說,我想這婚姻還有希望的。
>>想不到作爲居家好男人的丈夫也會出軌
我對攜手走過的15年婚姻,相當自信,“天下的男人都出軌,我老公也不會有那事”,是我常掛在嘴邊、標榜幸福的口頭禪。剛結婚時,經濟條件不好,我家用蜂窩爐做飯。無論冬夏,我還在被窩裏做夢呢,老公張嶽(化名)已悄悄起牀,在院子裏劈柴點爐子,他捨不得讓我做這些粗活。下了班,老公手上提着蔬菜水果,進門就入廚房做飯,用他的話說,看見老婆女兒風捲殘雲一般吃完他做的飯菜,那一刻他最幸福。連朋友鄰居們都時常誇讚他,“這傢伙太疼老婆了,溫柔得連個高音都沒有。”
婚後第五年,張嶽辭職下海。我跟着他生意上的起起落落,提心吊膽。最嚴重的一次,賠了30多萬的貨款,我急得話都說不出來,張嶽摟住我的雙肩,鎮定且輕鬆地對我說:“沒事,我會慢慢賺回來的。”雖說是白手起家,但家裏家外,我很少操心。老公即使外出談生意,也得把我們母女安排妥當再出門。在這個家,張嶽爲我和女兒撐起了一片溫暖而安定的天。
這麼一個有責任擔當、護女愛妻、十幾年如一日圍着家庭轉悠的好男人,更何況,我倆是患難夫妻,要說他出軌,誰能信呢?如果連張嶽都有外遇,這世上還有真愛嗎?可是無巧不成書。
去年春節剛過,有一天,我打掃臥室,發現地板上有一張手機卡。很詫異,家裏有座機,我和老公各有手機,這張卡是誰的?怎麼能跑到臥室?好奇害死貓,將卡插在我的手機上,齷齪的真相頓時浮出水面。一開機,就有短信提示,“寶兒,咋不回信息,是不是忘記換卡了?”寶兒是老公的暱稱,只有我和公婆才這麼叫他。翻看了通話記錄和未刪除的短信,全是一個號碼,短信私密得讓人想吐,那一刻怒火直抵我的心窩。把電話撥過去,我還沒張嘴,對方先撒嬌地抱怨:“你忙什麼呢?怎麼纔來電話,今晚過來嗎?”我氣得手腳冰冷,用最歹毒詛咒的話罵了她一句。那個女人立刻掛斷電話關機了。
整整兩天,我不許張嶽出家門,從早到晚,輪番審問他。老公像個做了壞事的孩子,指天發誓懺悔,讓我給他一次機會:“婚姻久了,容易疲倦,只是一時的糊塗。”這是張嶽的解釋。在我的逼問下,他交代得很徹底,連牀上那點細節都坦白得滴水不漏。我實在受不了這刺激,像發怒的母狼,對着他劈頭蓋臉就是幾個耳光。
>>“情感潔癖”使我無法靠近老公,人也變得疑神疑鬼
人常說,聰明女人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覺得這全是蒙人的鬼話。面對枕邊人與其他女人牀笫之歡的真相,我無法做到寵辱不驚,作嘔的細節好似白米飯裏的蒼蠅,一想就噁心。其實,我也後悔,既然不想離婚,何苦要刨根問底,自尋煩惱呢!
從張嶽坦白那天開始,直至今日,我倆再也沒有夫妻間的親密溫存。在這事上,張嶽不敢有絲毫的主動魯莽,原本親近的身體,漸漸遠離對方。我是正常女性,自然渴望夫妻情愛,可他的手剛碰到我的肌膚,我立刻就渾身起一層雞皮疙瘩,無名怒火緊跟着直衝腦門,一把推開他:“拿開你骯髒的手,離我遠點。”想起他和那女人的私情,我連殺他的心都有。有時越想越窩火,無處發泄時,就跑到衛生間痛哭大叫。
白天,在公婆孩子面前,我們依然表現得夫妻恩愛,相敬如賓。晚上進了臥室,我睡牀,張嶽睡地板。第二天,趁家人沒起牀,他再將被褥收拾起來。戴面具的日子特壓抑。我對老公除了“禁慾”,便是百般折磨。家人外出時,我不讓他進臥室,地板也不能睡,他鋪好的被子,我也捲起來,扔到陽臺上。張嶽做好飯,我一口不吃,連碗帶飯都扔進垃圾桶。他買回我愛看的雜誌,我撕得粉碎,然後一揚手,再把紙屑扔到他臉上。
老公火了,怒不可遏地質問,“有完沒完,沒你這麼欺負人的。”目睹他舉起又放下的拳頭,我內心有種折磨後的快感,然而更多的是扭曲。我那麼愛他,以前看見他熟睡的樣子,都忍不住想摸一下他的臉。可如今,我變成這般瘋魔樣,怨誰呢?“你有什麼資格高聲質問我,你就得贖罪。”責罵好似咒語,老公唯有妥協退讓。最初他還低三下四,懇求原諒,但,我一次次的羞辱,讓他變得緘默不語,即使我鬧翻天,他依舊鎮定自若。
張嶽越沉默,我越抓狂,而且疑心很重,但凡看見他和女人在一起,就會聯想到那些不堪的細節。有一天週末,女友來家做客,我倆在廚房做飯,老公進來幫忙。也巧,女友和老公正好肩並肩,站在一起擇菜。我一看就火了,眼皮底下都敢如此妄爲,出了門,指不定得多放肆。我讓老公出去,他低着頭,沒注意到我陰着臉。“你是不是瞅見女人就挪不動腳了?”我邊罵,邊拿起手中的西紅柿摔到他頭上,汁液順着他的臉頰往下流。
老公氣瘋了,臉都扭曲了,走上前,狠命踹了我一腳,點着名字罵我是神經病。隨後,拿起擀麪杖,在廚房裏一通亂砸。我就和中邪似的,拽住老公的衣領,和他撕扯起來:“我是有病,你巴不得我快點死,給你讓位。”語無倫次的瘋狂發泄,讓來做客的女友及家人不知所措。
>>我愛這個家,可心結該如何解開?
兩個多月前,一天深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隱約聽見地板上的老公唧唧哼哼,不停地翻身。黑暗中,他小聲地說:“洪婷,我肚子疼得厲害,幫我打下120吧。”“不管,有能耐亂搞,讓外面的女人幫你去。”老公不再言語,扶着牀沿站起身,捂着肚子去了客廳。家人被驚醒,我聽見女兒擔憂的哭聲:“爸爸,很疼嗎?你滿身都是汗啊。”女兒推開臥室門,對着我的背影喊道:“媽,你趕緊起牀呀。”我硬撐着沒動身。公婆和女兒陪着老公下樓,聽着120遠去的聲音,我涕淚滂沱,心如刀剜。
一夜無眠,天矇矇亮,我趕緊給婆婆打電話,才得知老公是急性尿結石。我是有點過分了,萬一老公有個閃失,我得內疚一輩子。我趕忙去了醫院。進了病房,看見公婆一身疲倦,女兒趴在爸爸身邊睡着了。我輕聲地告訴公婆:“你們回去吧,我來看着。”話音剛落,耳邊傳來老公微弱的聲音:“爸媽,回家休息吧,有護士呢。”我走到牀邊,問張嶽,還疼嗎?他把頭一扭,閉着眼睛不肯理我。老公住院一個星期,不讓我去看他,也不吃我送的飯。
出院後,老公住進另外的臥室,再不和我多說一句話。我的家就這樣陷入了無情的冰冷中,看不到一絲和煦的陽光。意識到自己也有問題,想緩和兩人的關係,可任憑我說破天,張嶽要麼緊閉雙脣,不搭腔,要麼來一句噎死人的話:“我是罪人,別玷污了你潔淨的靈魂。”公婆知道真相後,勸解道:“你實在不能原諒他,就離婚吧,成天彼此折磨,太傷人了。”張嶽的態度很明確,只要我不無理取鬧,日子繼續,否則,打官司也要離婚。
錯在張嶽,我倒成了罪人,女兒對我也頗有微詞。前段時間,侄女填報志願,她想上省內大學,不願離家太遠。一旁的女兒不屑地說:“姐姐,家有什麼好,看我們家,冷得好似冰窖子,等我上大學,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女兒才14歲,顯然,她已感知到親人間的“冷暴力”。
小雅,我硬拽着張嶽坐在一旁聽咱倆聊,就是想讓他聽聽我的心聲,以及所承受的煎熬。我不希望女兒對家產生厭煩,更不願離婚,但就是無法抑制草木皆兵般的疑心,被傷害的那道劃痕難以癒合。我該如何原諒老公?他是否會故態萌發?這是我最揪心的癥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