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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順德區人民法院與建築業協會聯動調解簽約儀式現場。順法研攝
順德制造,中國驕傲。素有廣東『四小虎』之美譽的廣東省佛山市順德區,是我國著名的產業之都、制造之都。面對產業昇級帶來的糾紛『陣痛』和訴訟『爆炸』,順德區人民法院借力社會組織,廣聚民間智慧,推行行業聯調機制,讓訴訟與非訴訟的糾紛解決之道契合,讓司法與民意在建設和諧順德中『幸福相約』。
-痛並快樂
順德轄區內的十個鎮街產業特色鮮明,擁有全國乃至世界聞名的家電、家具、花卉、鋼鐵貿易、服裝加工等專業產業群。美的、格蘭仕、羅浮宮等多個國際品牌便誕生於此。獨特的區域經濟特點,反映在糾紛領域就是案件呈幾何級數上昇趨勢且行業特色明顯。
『收案數在3.5萬件左右,年均增幅近10%。』順德區人民法院院長何樹志坦陳面臨的困境,『一邊為能履行經濟騰飛保駕護航職能而快樂著,一邊又為瘋狂湧入的案件煩惱。』何樹志『痛並快樂』地描述自己的現狀,目前該院一線法官人數僅96人,人均負案數近乎極限。
統計數據顯示,2010年對比2009年,該院商貿往來、物業管理、建築工程、房地產等糾紛上昇了近兩成。矛盾的尖銳和處置的難度給審判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不久前,貴陽消費者李盛昇慕名前往樂從鎮選購了一批價值15萬元的紅木家具。貨到貴陽後,李盛昇卻認為所送家具並非實木,與家具店協商不成後,打起了官司。
李盛昇要求解除合同並雙倍賠償,而被告家具店則以貨真價實為由,既不肯退貨,更別提賠錢。『到底是不是實木制造?』成了案件審理的關鍵。
『現在家具遠在千裡之外,光遠途運輸回順德就要花費不菲。即便運來了,如何鑒定更是問題。』民一庭庭長張紅月告訴筆者,這是現代商業模式結合物流引發的新糾紛,一旦按照正常司法途徑走下來,至少也得一年半載,誰也耗不起。
張紅月說,類似糾紛更多出現在建築行業。據她介紹,近年來,順德地區寫字樓拔地而起,一些建築糾紛湧現。糾紛中關於工期鑒定、隱蔽工程、工程增減核算甚至暴雨測定對工期影響等問題都一直在困擾法官。最後,法官又不得不依賴鑒定機構,結果『勞民傷財』。
日資企業吉之島與承建商的頂棚建設工程官司,一直從2008年打到今年。三年來,兩家僅鑒定、評估兩項費用就耗資19萬元。專業人士透露,其實這種頂棚漏水在當時修葺只需50萬元。
『如何在矛盾化解中尋求突破?』為此,順德法院積極尋求突圍路徑。2009年剛到該院履職不久的何樹志,花了2個月時間逐一深入到10個鎮街摸底。他發現一個現象:凡有產業群必有行會或者商會。
筆者了解到,順德的行業協會發展迅猛,目前已有大型或成熟的行業、商會40多家,涉及家電、軟件、物業管理、房地產、建築等各個行業。行業協會還積極參與國家標准、行業和地方標准的制定,僅2009年就參與了51項標准的制定。
-民意通幽
『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要想辦法吸納民間智慧,讓民間的行家裡手來幫助和參與矛盾處置。』何樹志覺得,讓司法與民意聯手應對糾紛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全國人大代表王龍霞是世界微波爐巨頭——廣東格蘭仕集團的知識產權辦公室主任,其所在公司是知識產權協會的會員單位。
她告訴筆者:『把所有的矛盾糾紛統統交給法院來解決太不現實。如果能前移處置程序,既能幫助當事人解決訟累,又能確保將矛盾消滅在初始階段。通過協會或者商會來居間調處無疑是個好方法。』
順德成熟的行業協會也具備這樣的能力。據筆者了解,為規范行業發展,順德各行業內部都自發成立了以協會或商會為主要形式的行業組織,協會內部形成了信息共享、糾紛協調、會員互助的自律管理模式。行業協會或商會並不松散管理,它們有自己的辦公場所,還有自身章程和管理制度,且實力雄厚。比如,龍江家具商會就具有上億的資產。
『這些協會組成人員大都是民間精英人士,是業內龍頭「老大」,影響舉足輕重。』據順德區物業管理協會常務副會長劉衛東介紹,該協會有94家會員單位,幾乎囊括轄區內90%以上的物管公司。該協會下設專家庫,並承擔了政府下放的物管公司的招投標服務與管理工作。
王龍霞分析道,這些民間智庫在我國歷史上有源頭可循,符合中國鄉土國情和文化現實。在中國古代,很早就有所謂的『商會』、『會館』、『鄉紳』等,這些組織或人員也是直接參與糾紛調處。
『現代司法制度因其專業性,老百姓對審判過程不甚了解,一些投訴和信訪也是源於不信任和誤解。』王龍霞認為,借助民間智庫調處矛盾是推進司法公開、落實司法民主的一種形式。『讓商會或行業協會的人員直接參與案件過程,既可以讓司法引導民意去合理表達,也能讓民意反哺司法共促和諧。』
2010年9月,樂從鎮的兩家鋼鐵貿易企業因為買賣合同糾紛鬧上了法庭。原告雄力公司原定在被告友興公司采購一批鋼材,並支付了16萬元的定金。哪知雙方卻對交貨地點和方式產生了爭議,鬧上公堂。任憑主審法官磨破了嘴皮,雙方也不讓步。
眼看陷入僵局,法官搬來了『救兵』——樂從鋼鐵貿易協會會長陳禮豪。該協會擁有會員企業1300多家,原、被告都是其會員企業。
『我們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為這點小事斗氣實在不值得。』同樣的話,陳會長一說,效果就是不一樣。原來爭得面紅耳赤的雙方一時間就沈默了。一場劍拔弩張的官司就這樣順利化解。雄力公司不僅當場撤訴,且再向友興公司追加增訂150萬元貨物。
『對待老百姓之間的矛盾用老百姓自己的方法最有效。』何樹志表示,借助行業力量,廣納民間智慧,就是司法走群眾路線的最佳表現。
-聯調共贏
『自從我們建築業協會和法院成立聯調工作室以後,已經調解了20多起糾紛,沒有一起反復的!』談起成效,順德建築業協會會長李柏元難掩內心的贊嘆。
聯調工作室的成立,讓李柏元在內的多家協會領頭人信心十足。『工作室也是我們企業的法律諮詢站,聯絡法官就是我們面對面的法律老師。』李柏元說,在聯調機制下,協會或會員企業發生了矛盾糾紛可以隨時聯系法官,請求專業法律指導,最終的調解結果還可以申請法院進行司法確認,賦予法律效力。
根據順德法院與各行業協會共同簽署的《關於建立聯動調解機制的意見》,行業協會在會員企業發生矛盾糾紛時,可以要求法院派員協助調解。法院在調解涉行業糾紛案件時也可以請求行業協會派員參與調解,同時還可以將涉行業協會或協會會員的案件,委托行業協會進行調解。
通過聯調工作室搭建的溝通平臺,法院與行業協會的互動十分多樣。除了法律意見書,法官還義務到協會給會員代表上課,主動送法上門。目前,該院已經面向6家行業協會的369名企業代表開展了法律知識培訓。
行業協調工作室是法意與民意、司法與民智契合的良好平臺。現代司法要與中國鄉土國情相適應,要與社情民意相呼應纔具有生命力,纔是符合新城市化進程的馬錫五審判方式。王龍霞代表高度評價順德法院建立工作室借助民間組織調處社會矛盾的做法,認為該做法取得了一舉多得的良好成效。
聯調工作室成立不到3個月,已成功調解涉行業協會會員訴訟案件103件,促成286宗案件在訴前達成和解,涉案標的額達860多萬元。該院涉及上述協會會員的案件較去年同期減少153件。
『司法要走群眾路線,就要善於挖掘民意這個富礦。今後,我們將加大在其他行業協會建立聯調機制、設立聯調工作室的力度,力爭形成一個覆蓋全順德各主要行業的聯動調解網絡,最大限度集合民意與司法的雙重優勢。』談起發展,何樹志信心十足。
內行人管行內事
『由行業協會的行內專家參與調處,等同我們深入了矛盾內部,調解起來容易多了!』樂從家具協會聯調工作室的駐點法官蕭永宜由衷感慨。
李盛昇狀告家具店一案後來在一周內就得到了解決。原來,主審法官求助了樂從家具協會會長吳耀藩。
『我們在貴陽也有銷售部,負責的兩個總經理都是行內專家。我派他們過去看看,是不是實木很快就有結果。』吳會長在協會中具有很高威望,他的建議也得到原、被告雙方的一致同意。
經過一番電話聯系,貴陽的『專家』當即就到原告家中查看了爭議的家具,並發來了『鑒定結果』:家具的主體受力部分是實木,但其餘配件和裝飾則使用了纖維壓制板和塑料。『使用纖維板和塑料做裝飾確實可以起到美觀的作用,但對於原料的說明應該具體清楚,這樣纔不會誤導顧客。』『專家』同時還給出了處理意見。
『法官,既然我們行內老大哥都這麼說了,我也認了,先給李先生賠個不是!』被告家具店的林經理首先做出了讓步,上前給消費者李盛昇鞠了一躬。在相互諒解的基礎上,案子很快就調解了。
『同法官調解相比較,行業調解的最大優勢就在於行內人管行內事,參與調解的同業人員熟悉行業內部情況,具有「熟人優勢」和「專業優勢」能夠從根本上把握訴訟糾紛產生的原因,對癥下藥,促使案件及時妥善解決。』蕭永宜法官這樣總結行業聯調優勢。
『協會組織的糾紛協調能力引起了我們的重視,法院應當將它的優勢進一步發揮出來。』何樹志告訴記者,正是沿著這一思路,順德法院加大了與各行業協會聯合調解的工作力度,並於今年3月29日起,相繼在順德區物業管理協會、保險業協會、建築業協會、房地產商會、樂從鋼鐵貿易協會、樂從家具協會、樂從塑料協會、樂從家具城商會、均安鎮紡織服裝商會等9家行業協會掛牌成立聯調工作室,設置了專屬的辦公場所,配備了專門的聯絡法官。
除了聯合調解案件,聯調工作室還定期召開聯席工作會議,共同商討聯調工作中出現的問題,及時解決工作中出現的難題。雙方建立了信息交流制度,行業協會負責收集會員企業對調解工作的意見和建議,定期向法院通報。法院也定期將涉行業的典型案例、聯調情況向協會通報,將調解和審判工作中發現的涉行業問題,以司法意見書或建議書的形式向協會通報,促進其改進工作、規范行業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