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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淑芬
劉延秋
徐慶陽
陳思思
教師,被喻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不同年代的教師卻有著不同的社會地位和職業感受。
第27個教師節來臨之際,本報記者采訪了不同年代的4位教師,通過他們的從教故事,真實反映出一個時期以來教師地位的歷史脈絡。
從上世紀七十年代的『臭老九』到本世紀的考聘教師『百裡挑一』。
教師,正迎來新中國成立以來最『牛』的時代。
上世紀七十年代:
學生們
隨便喊老師外號
采訪人物:退休教師林淑芬
參加工作時間:1970年
林淑芬1969年畢業於南開大學化學系,當時大學生畢業完全由國家負責分配,而且必須服從。她被分到了沈河區大南五小學,這是一所九年一貫制學校,她負責教初中化學。
作為名牌大學畢業生,林淑芬當年心氣兒很高,這個分配結果令她遭受很大打擊。當時讀書無用論盛行,學生不讀書,教師被稱為『臭老九』,社會地位低下。林淑芬所在的學校沒宿捨也沒食堂。為了解決住的問題,她把4個長條凳拼在一起,然後在上面鋪上草墊當床。吃飯則要到一家校辦工廠,距離學校有三站地,一日三餐都要往返走去走回。
當時校風很差,校園裡打架斗毆事件不斷,學生還敢給老師起外號。有一天勞動,林老師穿了一雙白色運動鞋,有名學生就在旁邊喊她『小白鞋』,這個稱呼當年一般專指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女人。林老師非常生氣,和那名學生吵了一架。沒想到,那名學生沒受到處理,她卻被學校批評。
當教師的最初幾年,林淑芬一直有抵觸情緒。市環保局相中了學化學的她,要調她過去,她多次找到教育局領導,但領導始終是那句話:『不同意!』雖然心裡賭氣,林淑芬教書可不含糊,也逐漸培養起與學生的感情,並慢慢體會到教師的重要。教師的一言一行,都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學生。看到學生的品行因受自己的熏陶而改善,林淑芬從教書育人中悟出了快樂。
在大南五小學任教9年後,受市27中校長邀請,林淑芬調到了該校高中部,帶了兩屆學生。有的學生備考住校,怕學生出事,她就跟學生住在一起。因教學名聲在外,1985年,她又被著名的沈陽二中『挖走』,幾年後,她又調到遼寧省教育學院中學教研部命題研究室,專門研究高考命題,直至退休。
上世紀八十年代:
女服務員
比女教師吃香
采訪人物:沈陽市第四十七中學校長劉延秋
1980年參加高考時,劉延秋第一志願報考了沈陽師范學院中文系,結果她以較大的優勢被錄取。『當時想當老師的人很少,我也並不情願,只是為了確保被本科錄取,纔保守填了這個志願。』劉延秋說,那時教師收入很低,社會地位也不高。她的班主任每天起早貪黑,還是住著低矮的煤坯房,付出與所得完全不成正比。教師當時被認為是沒有前途的職業,乾不好其他工作的人纔去當教師。
劉延秋至今清晰地記得學院姚副院長給新生上的第一課時講的話:『總有一天,教師地位能提高到令人羡慕的程度。』這句話,劉延秋當時並沒往心裡去,她認為這是院長為了讓大家安心學習而說的安慰話。
上世紀80年代,大學生被稱為天之驕子,但跟其他學校的大學生相比,學師范的學生卻感到自己稍遜一籌。一些師范生戴校徽時喜歡再戴個團徽,為的是用團徽擋住『師范』倆字。4年後大學畢業,劉延秋的不少同學有的考研,有的到了機關,有的選擇去了當時收入較多的國有企業,真正當老師的只佔一小部分。劉延秋被分到了一所職業高中。
當時教師地位究竟有多低,劉延秋舉了一個找對象的例子:女老師根本不會找男老師,而賓館女服務員都比女老師吃香。
雖然是被動地當了老師,劉延秋卻喜歡上了教師這個職業。『看著學生一天天長高,越來越懂事,知道了感恩,我付出的再多也會感到欣慰。』劉延秋畢業的第二年趕上了首個教師節,但教師地位並沒有得到根本提高。7年後,劉延秋所在的職業學校與其他學校合並,她被調到了沈陽市27中學,當了一名班主任,後來被提拔為教務主任、副校長,又調任現在的學校當了一名校長。
上世紀九十年代:
師生之間的關系
很純潔
采訪人物:沈陽師范大學沈北附屬學校教師徐慶陽
作為一名農村娃,徐慶陽當時的想法就是考出去,不乾農活兒,吃上『皇糧』就好。當時還沒有擴招,高校招生數量很少,錄取率大約是1:11。徐慶陽所在的農村高中昇學率不是很高,考出去的同學大部分走的是大專,考師范的相對較多。因為上學期間每月都有專項補助,而且還包分配。他說,感覺當時就是考大學難,考上就算有工作了。
從沈陽大學畢業後,他被分到的學校是一個農村中學,也是他的母校,和他的老師一起工作。當時,人們對老師還是很尊敬的,家長很信任老師,即使老師偶爾使用點兒『武力』,多數家長還是能理解的。當時,他的老師和他教同一年級,他們班有一個全校最淘氣的孩子,老師找來他的家長,那個家長來到學校,先給老師鞠了一個躬,說,『對不起,老師,我兒子給您添麻煩了……』學生也很尊敬『知識分子』,徐老師去家訪,家長沏茶倒水的,很是熱情。那時老師大多不辦班補課,不像現在教師和學生及家長好似做買賣——你花錢,我補課。這樣,感情就不是很純了。
每年過教師節,鄉鎮和各村都會慰問慰問老師,或者開個茶話會、或者在一起聚餐。當時感覺很享受這個節日,大家唱歌、聊天,很樂和!現在雖然過教師節也聚餐,而且吃得東西比那時好很多,開心的感覺卻差了很多。
那時教師大多喜愛這個職業。剛參加工作時,徐慶陽還沒有談戀愛,學生和他的關系非常好,一到休息日,就去他家玩兒,有的學生還在他家『上晚自習』。徐慶陽那時的感覺是離不開學生的。他的自行車就放在學校的車棚子裡,而且不上鎖,學生午休回家騎上就走,還總有人把車子擦得很亮。後來,徐慶陽調到了現在這所城鄉接合部的學校。
本世紀:
考聘教師
需要百裡挑一
采訪人物:和平區鐵路第五小學教師陳思思
2007年,陳思思從沈陽大學師范學院小學教育專業畢業時,她和她的同學遇到了同樣的就業難題:沈陽市事業單位編制凍結,所有學校不進人。此時,正是教師最吃香的年代,但由於公辦學校不進人,大量師范生只能選擇各類民辦培訓機構。
陳思思先是做了家教,後又被一所學校聘為臨時工性質的教師,每月工資不足千元,還需要自己交各類保險。那段日子,陳思思非常辛苦。為了謀生,她白天在學校教書,晚上去校外英語補課班任教。2009年,陳思思終於盼來了教師招聘機會。那一年,沈陽市各類學校招聘教師692名,共有1.3萬人報名。陳思思報考的和平區教育局所屬小學只招錄10人,報名者足有兩三千人,真可謂百裡挑一。正值暑假,她辭了工作,專心在家備考。經過筆試、面試,陳思思從千軍萬馬中闖出,以第三名的成績被和平區教育局錄用,她選擇了鐵路第五小學。
在公辦學校當上一名正式教師,陳思思和以往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工作穩定了,她當年的大學同學都非常羡慕她。在鐵路五小連續三年教小學一年級,陳思思悟出了一個道理:如今學生都喜歡有愛心、和藹、富有親和力的教師。『別看一年級孩子小,但他們很懂事,心裡裝著老師。』陳思思說,一次,她講話嗓子啞了,一名學生遞過來一個苹果,說道:『老師,我心疼你。』還有一次,學生出去上體育課,她在教室裡瞇一會兒。突然,她聽到了悄悄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孩子們正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原來,平時愛吵愛鬧的孩子們怕驚動她,正在比誰的腳步輕呢。
陳思思工作纔4年,但收獲了很多,她說自己明白了和家長溝通也要講究方法。比如,要和家長說孩子缺點前,要首先肯定孩子的一兩個優點,這樣家長就容易接受。
現在需要
重提『師道尊嚴』
-張思寧(遼寧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
以前,常說師道尊嚴,這是人們對知識尊重的象征。由於那時候人們受教育的機會少,能夠受到教育的人,特別是老師,令人敬畏。如今全社會教育水平提高了,師生間知識的差距拉近了,教師特有的尊嚴感已經消失了。人們對教師尊嚴的追求已從知識層面轉到另一個層面,如師德、操守等等。教師也是普通人,這些無形的要求,使得現在的教師越來越不好做,教師壓力很大。
張思寧認為,未來教師的地位還會很高,但對教師的要求也將更嚴格,如學歷上,本科可能不夠用了,而且考聘教師還要通過嚴格的心理測試,還要有職業規范來約束師德等等。
現在小學、幼兒園裡,家長給老師送禮成風。張思寧說,這是由於家長對老師的不信任所導致的潛規劃。家長們怕老師對自家孩子不好,相互攀比送禮,送少了怕,不送更不托底,把師生關系等價於市場。『現在應該是重提師道尊嚴的時候了,讓教師的尊嚴感得到提昇,大家就能一點點唾棄潛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