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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沙龍
□劉維芳
在我兩歲時,生母離開了人世。她給我的母愛,在我記憶中是一片空白。直到12歲,後母來到我家之後,我才真正感受到母愛的溫暖。
後母不能生育,大約因爲這一點,她才與前夫離異的。但她所期待的天倫之樂,並沒有因我的出現而立刻遂了心願。因爲幼年喪母的我性格很孤僻,不善與人相處。所以後母剛開始從我這兒體會到的,只是一個不諳世事少女的冷漠。可她毫不在意,仍無微不至地關心我。
她來我家還不到一年,我便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高中。後母和我一樣,興奮異常,父親卻愁眉苦臉。父親說家境拮据,讀高中要花不少錢,況且女孩也沒必要讀那麼多書,打算讓我輟學回家。後母聽罷,正色道:“女兒不只是你的,你想斷送她的前程,我就當沒有這個家。”說完,她進房拎了個包,賭氣回了孃家。因爲後母的堅持,最終父親不僅讓我繼續上學,還戒了菸酒,省錢供我讀書。
目睹了這一過程的我,偷偷地流淚了。在內心深處,我早就把後母當生母一樣看待。
一晃幾年過去了,後母省吃儉用,把我們這個貧寒之家料理得妥妥帖帖。誰料想,疾病卻悄悄纏上了她。勞作時候,後母常常感到頭昏、胸部不適,父親幾次勸她上醫院,她總是拖了又拖,說“小芳讀書更要用錢”。直至有一天她昏倒在地裏,被送往醫院檢查,我們才知道她患了乳腺癌,已經到了晚期。
這時候,我正上高三。失去過一位母親,我不能再失去另一位母親。我對父親說,我要回家照顧母親。後母知道後,把我喊到她牀前,緊握住我的手說:“孩啊,我從沒求過你什麼,這次只求你不要輟學……”我看到她的雙眼裏噙滿了淚花,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流下……
高考結束那天,我興沖沖地往家趕,因爲我又可以用好成績來報答母親了。踏進門時,我卻一下子驚呆了:後母的笑容,竟已凝固在一方鏡框中……我問父親,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母親去世的消息?父親淚流滿面:“她怕你考試分心,不讓說。去世那天,正是她的生日……”站在後母的遺像前,我泣不成聲。後母給我太多太多,她獲得的卻太少,她甚至連一聲“媽媽”的呼喚,都不曾聽到過。我總是把對她的感激埋在心裏,沒有當面說出來。
後母去世後,她每年的生日那天,我總會感到深深的歉疚。我常常忍不住埋怨自己:以往後母的生日時,我爲何不叫她一聲“媽媽”做禮物?如今這一天,竟已成她的忌日。
劉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