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曹鴻騫
我這人對生活要求不高,但對理髮卻情有獨鍾,頭皮稍一發癢,就往理髮店跑。一次走進一家只有兩個女理髮員的小店。一個30出頭,穿着白大褂也不能掩住她身上那柔美的曲線,看樣子是師傅;另一個是十六、七歲的小丫頭兒,精瘦,大概是學徒吧。我決定把急待調理的腦袋交與那位師傅收拾。想在這短短的幾十分鐘裏與她隔鏡相對,得到些美的享受。這是很難得而且也是有理有節的機緣——對着鏡子理髮,在鏡子裏欣賞她的美麗與劈面相對要自然得多,古人把“紅袖添香夜讀書”看作書生的福分,那麼我與一位美麗的女理髮師晤對上幾十分鐘,不是也能約略地體驗一下古人的意境嗎?
看來小店裏的生意很不錯,來此理髮者絡繹不絕,我來之後,後面又來了一個,長條沙發上還坐着兩個候理者。我也在長條沙發上坐下來,打開隨身帶來的一份晚報閱讀着,卻怎麼也看不進去,心裏老在暗暗盤算着如何“自然”地輪到那位佳麗給我理髮。爲此,我裝作全神貫注地看報,甚至讓後來的那個顧客先我而上……
我終於如願以償,在她的熱情召喚下,坐到了她的理髮椅上。一坐上理髮椅,擡眼一望鏡子裏就是她的倩影。她似乎也發現我是在看她,她便嫣然一笑,一面替我圍上白圍裙,一面甜甜地問道:“理什麼樣的髮型?”我也笑着回答:“您看着辦吧。”她很有把握地說:“看樣子你是個文化人,我會順着你的心意的。”這位美麗的女理髮師不尋常,我要好好地試探試探她的心理素質……順勢問她:“您的技藝不錯,從事這項工作有多少年啦?”
“20年了。”她淡淡地回答。我吃了一驚,就是說,她那美麗的青春都一股腦兒獻給瞭如此平凡的行當了,直到紅顏盡去。“您爲什麼不選擇別的職業呢?”
她將柳眉一揚,莞爾一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拿剃刀可惜了?其實我也曾改過行,但改來改去,沒有哪個行業比理髮更適合我。因爲我從小就是跟父親學了這行當,學順手了,無論幹什麼事都覺得沒有拿剃刀快樂。”
啊,她分明是一位秀外慧中的閱世甚深的哲人,儘管她的理髮是我最稱心如意的,但爾後我再也不敢進她的小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