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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七次走進漢中,準確的講,是第七次走進天津對口援建的寧強、略陽兩縣。從2009年4月到今年9月,平均每4個月去過一次。
“到收費站了。”司機師傅一句話將我從昏睡中驚醒,睜開迷離的雙眼,寧強,我又來了,上一次我到這裏還是去年的這個時候。迎接我們的還是當年的老搭檔——楊安迪,一年的時間,並沒有讓我們感到生疏,簡單的握手、寒暄之後,談論更多的是你的肚子又胖了一圈,或者你沒怎麼變,就是白頭髮更多了。這似乎是我們每一次見面一定要談論的話題,接下來就是你們住在哪,晚飯在哪吃;明天什麼安排,臺裏面讓我一直跟着你;上次我去天津沒見到你真可惜,你那時在玉樹呢;這次來的主題是什麼……。已經形成套路的見面語,並不讓人感到厭煩,因爲他眼中閃爍的是真誠的目光。接下來,重新上車,啓程上路,與以往睡着進城不同,第七次來到的寧強,讓我眼前一亮,這還是當初我來過的地方麼?當初的棚戶區已經變身羌式建築羣,白牆紅瓦、飛檐斗拱、木格懸窗,建築羣中當初的板房學校也大變了樣子,與周邊形成了統一的視覺效果,尤其是大門,修的十分氣魄。
簡單的轉轉看看,簡單的聽聽記記,有資深記者馬老師在,原本苦大仇深的選題被輕描淡寫的一個一個敲定,回想當初陪着中央臺記者找選題,可是從晚上7點一直聊到凌晨1點,後趕到會場的援建幹部一開門被屋裏的煙直接嗆了出去。也正是有了陪中央臺記者找選題的經歷,這次的選題方向十分明確,十分直接,有些還直接套用了中央臺的選題——探祕漢江源。似乎是寧強、略陽的山水想留住我們,因此每次拍攝都會留下遺憾,這次也不意外。
青木川,雞鳴三省之地,陝南重鎮,一個叫魏福堂的土匪頭子,讓青木川的名字寫進了書,印成了傳奇, 2年前我曾來到過這裏,沿着古老的巷道,徜徉在陽光中,撫摸着房前的青石,體會着歷史的變遷。不像麗江,這裏沒有過多的喧鬧,不像烏鎮,這裏沒有過多的人造印跡,一切都那麼淡定,一切都那麼自然,每一個房屋似乎都有一個古老的故事,在這裏我們遇到了當年魏福堂的上校參謀主任徐仲德,老人在昏暗的房屋當中,爲天津援建寫下了一封對聯,我心中對青木川的流連,似乎更多的是對這位老人的留戀。天津在援建過程當中,重修了魏福堂的宅院,翻新了明清古街,新建了觀景平臺,發展這裏的旅遊業。不久前,中央電視臺來到這裏拍攝了兩部有關青木川的電影。這是一個很好的題材,但是由於時間原因,我不得不割捨自己內心中的這份情願。
來到寧強七次,也相應的去過略陽七次,從援建開始,這兩個地方似乎就融爲了一體,或許是因爲和寧強臺記者楊安迪的對比影響了我的情感,在略陽,我一直沒有一個情感的下線,每次聯繫需要傳片子,都要和不同的人打電話、約稿子,這些人名我都熟悉,卻哪個人都不熟悉,這直接影響了我對略陽的感情。但是這一回,我找到了。她叫陳哲,今年8歲,是略陽縣金池院希望小學四年級的學生,在踩點過程中,我在23個對口支援的學生當中一眼就看中了她,短短的頭髮,清澈的眼神,甜甜的微笑,和我對視久了還會蒙起臉害羞,穿着一件粉色,印有美羊羊的小外套,由於淘氣,上面已經滿是灰塵。孩子顯然有些怕生,在我面前還有些緊張,但是也能問什麼答什麼,一點都不露怯,相比於城裏的孩子似乎成熟的多。她告訴我,她的父母沒有外出打工,家裏有點地,平時種點苞谷,爲了改善生活,父母還搞起了大鯢養殖,也就是娃娃魚,現在家裏的娃娃魚已經長到筷子長了,她在家的時候還能幫上忙,當水溫高於18度的時候,她就去冰箱裏拿冰塊給水降溫。她想考出大山,將來有出息,她想當一名老師,將知識傳播給更多的人,這樣的話從一個8歲孩子嘴裏有模有樣的說出來,讓驚訝、欣慰、感慨、心疼等情緒全擰巴在一起;讓人情緒更加擰巴的是在寧強胡家壩希望小學,當時是中午時間,一羣沒有我腿高的小學生們吃晚飯後,十分自覺的走到水盆前,沖洗自己的餐具。試問,在天津,同齡的孩子當中,又有幾個娃能在吃完飯後不去看動畫片,而去刷碗呢?
回到小陳哲,在第二天的捐贈儀式上,我信封上留言的臺頭是“陳哲老師”,在我的心中,她已經是一名教師,教給我城市中看不到、想不到、學不會的東西。當天晚上我接到了陳哲的電話,她說她媽媽讓她認我當乾爸爸,我欣然接受,這是我此行最大的收穫——一個純潔的眼神、一顆純淨的心靈、一個純粹的人性。週五,我又接到了乾女兒的短信,邀我去她家做客,我說我已經回到天津,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能和此行的同伴們,把這些大山深處的孩子們接到天津,讓她們看看山外的景色,但是我又不敢,我怕大城市的喧囂,沾染了這難得的純淨。
說完收穫,再說說沮喪,沮喪的不是熬夜、傳片,不是發燒、肺炎,而是失去,一直牽繞我的青木川最後一個土匪——徐仲德去世了,伴隨他而走的是一段傳奇般的歷史,他送給我《青木川》的書上,還留着淡淡的墨香,這本書在角落裏躺了兩年,直到他的離去我纔想起還有這本書可以閱讀。
這次也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在寧強看到楊安迪了,因爲10月份他的孩子即將出生,他也要調回勉縣和妻子、孩子一起生活了。2年來,他幫我找選題、傳片子、搞策劃,在金山寺,我們差點一起從山上滾下來,在廟子嶺,我們一起走河牀,攀懸崖,雖然我們每次見面都是相同的開頭語,走時都是同樣的離別揮手,但是這次離別的揮手卻可能成爲多年不見的端頭。我在期待漢水引進天津,那時就做到了同飲一江水。
人生就是這樣,失去之後,才懂得去回憶,去珍惜。人生也就是這樣,只有失去,才能換來更多的收穫。七進漢中,來時心情不同,走時感觸不同,但是當屬這次最爲曲折離奇,情感的跌宕起伏,遠比新聞更加真實,付諸於筆端,文風的浮誇定當不現,這權當作此行的最後一篇文稿——一篇不能發出的文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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