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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小城裏,很少見到霜。城市的溫度一般要比鄉村高些,所以縱使霜降已過,卻也總見不到霜。那些本該凝結成霜的水分,落到城市的樓頭上,依然是水,淋淋瀝瀝地從樓檐上滴下,落寞在城市的囂躁中。所以,看霜,識得霜的滋味,還是在鄉村。
小時候讀書,讀到“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的句子,就覺得意境美不可言。那樣的一個早晨,若是沒有霜,只有雞聲、茅店、月光,靜則靜矣,荒則荒矣,卻少了絲絲的涼意,那種孤獨寂寞,辛苦傷悲的滋味,就不能透徹骨髓,就表現的不足。有人說,“霜”也可能是指月光,真是一種“大煞風景”的詮釋。
猶記那一年的深秋,我一個人到野外去“看坡”——守護成熟的莊稼。那一晚的月光,很亮、很白,天空異常的高遠,周圍散溢着成熟的秋稼的味道。身下,鋪的是一領麥秸稈編成的草蓆,彷彿依然還散發着新鮮的麥香。草蓆是祖母編成的,月光灑在身邊的草蓆上,均勻地布着,極易讓我想到了祖母那如霜的白髮,想到一種老人用生命溫度鑄成的溫暖,我在這種溫暖中,漸漸睡去,睡在秋野的成熟裏。
大概在半夜時分,我醒了,我被一陣雁唳聲喚醒。看看四周,月亮依舊亮着、白着;摸摸被頭,是溼漉漉的涼。我知道,天落露水了,四周的白,一定有凝露而成的霜。看看天空,天空深藍得充滿了誘惑,一羣羣大雁,正低低地翩然南飛。“人”字形,“之”字形,淡墨一般,塗抹在淺淺的夜空裏。一聲聲雁唳,劃破清冷的夜空,似乎月更亮,霜更白,秋夜被拉得更長,拉向遙遠的天際。
想到古人,“雁飛霜月天”的句子,就覺得真是簡練極了,寥寥幾個字,境界全出,把個秋夜裏最美的情景全描繪出來了。且動靜結合,所有的秋意,都霜冷在一個唯美的句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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