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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泉林
我家住在迎江寺隔壁,自喻“廟門口的人”。每天上下班,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朝山門內望上一眼,也算是跟諸位菩薩打個招呼,感覺挺不錯。
故事發生在我家剛搬到廟門口去住的不久。一天中午,我下班時突然被人問住了:看相嗎?我停步望去,原來從古寺過來,坐着蹲着站着一溜排有好幾個看相的;問我話的人,是一個戴着老式眼鏡,穿着一件舊式中山裝的半老頭子,上衣口袋裏還彆着一支鋼筆。我不想搭理他,只顧往家走。
打那之後,隔三岔五,我總會被人問起:看相嗎?而問得最多的還是要數那個半老頭子。一次,那人硬扯着我,言稱我面相好,說一定要給我看看。我歷來對此毫無興趣,於是就說,我面相好還看什麼?再有一回,我見那人正捏着一位姑娘的手,反覆揣摩着,說着卜辭:父在母先亡。那姑娘一聽就不高興了,衝着看相的說:我父親健在,你算得不準。那人不理會,繼續道:是“父在,母先亡”。我一聽就來氣了,這不是明擺着糊弄人嗎?這句話上下左右前後怎麼說都有道理,最後,那姑娘只有掏錢了事。
那時,我還在老單位上班,就在辦公室將我的發現對大夥說了。事有湊巧,其中一位科長說他當年下放農村時就住在那看相的人家。我靈機一動,順着話題與科長談起那人的情況,摸了個差不離。
再一日,我下班經過那個看相攤子時,有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那人似乎感覺到我有光顧生意的意思,堆着笑臉說,看一看怎麼樣?
我收步站定,深沉地道:你什麼眼神?拉住什麼人都要看,今天我先給你看一看,看準了你喊我師傅。
那人一聽有點發懵,可能心想今天邪門了。
我冷笑了一下,坐在那人對面,要那人報上生辰八字。
那人先是報上一通,我裝模作樣地掐指起命盤,連說不對不對,令那人重新報來。這下那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有了精神,再次報上生辰八字。我再起命盤。喃喃囁囁好一陣子,直視那人說,你當年高中畢業還鄉,文不行,武不能,幾經挫折,老婆跟了他人,自己浪跡江湖。什麼性格特徵,平生嗜好,字字句句,如針錐一般直往那人心裏扎。末了,我煞有介事地言道:你一生誤己又誤人,作孽太深,若不趁早回頭,怕是自身難保。那人聽我說完,已驚得一身冷汗,連稱師傅師傅,又如實相告,這一溜擺攤看相的,都是半道上來蒙人的。
從那以後,我真的再沒見那個人了。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收攤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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