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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池塘仍舊跡
東山風月繪名園
這副對聯,沒有在池上樓上張掛過,有趣的是82年後,墨寶重歸東甌。一位叫張亦文的老人不遠千裡,從開封送它回該去的地方,成為溫州博物館永久的珍藏。
題寫的人是朱益藩,在清末到民國年間,這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大人物。他光緒十八年中了進士,成為翰林,又當了主考官。更牛的是光緒與宣統兩位皇上都是他的學生,人品與纔氣都非常了得。還當過北京大學的校長。後來袁世凱慕名叫他出山,他一口回絕,晚年就在北京琉璃廠靠賣字畫為生。1937年過世。他在1907至1908年當過很短的第六屆北大校長。從聯尾的落款『乙丑夏至後五日朱益藩題於京師寓廬』,可知寫此對聯是在1925年的夏至。而此時間恰是如園主人張溥道光五年(1825)回溫州建如園100周年。
張亦文是如園主人張溥的五世孫。『如園』即『池上樓』,是張溥衣錦還鄉所建園林。清道光五年(1825),張溥從湖南糧儲道因身體的原因回到溫州,用多年的積蓄在謝靈運『池上樓』舊址旁購置田地,臨池建屋,修建了『懷謝樓』、『春草軒』、『鶴舫』、『十二梅花書屋』、『飛霞山館』,取名『如園』。為了給園林增添點閑情逸趣,還請了不少名人題聯,如封疆大吏、楹聯大家梁章鉅題寫的楹聯『樓閣俯城隅,一角永嘉好山水;風流思太守,千秋康樂舊池塘』就刻在醒目的位置。不過朱益藩為張亦文父親張文伯題的『春草池塘仍舊跡,東山風月繪名園』並不是他自己的原創。原創聯主是另一位名人叫吳山尊,他是江蘇全椒人,與寫名著《儒林外史》的吳敬梓都是全椒吳氏的同宗本家。吳山尊也是一位進士,官至翰林侍講學士。除書畫外,他還擅作駢體文。這副對聯最大的特點不是它作得如何的工整對仗,而是引用了溫州兩個很抓眼的掌故。一個就是春草池塘。這個池塘可不是宋代溫州詩人趙師秀『青草池塘處處蛙』的池塘,而是更早的山水詩鼻祖謝靈運『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裡的『池塘』。這謝靈運與劉宋王朝皇帝劉裕的兒子劉義真非常要好,都是作家朋友,而謝靈運生性很孤傲,劉裕對他們的交往很是反感,於是強迫把他們拆散了,謝靈運被貶到溫州當了一年太守,就回到上虞隱居起來。其間寫下不少贊美溫州山水的好詩,後人為紀念他,就在謝靈運『創第鑿池於積谷山下』(元謝夢符《鶴陽謝氏宗支記》)的地方臨池建樓,池叫『謝池』,樓名『池上樓』。另一個典故就是東山書院。東山就是華蓋山,曾經是北宋溫州最有影響的大學者王開祖開講座、教學生的地方,學生多時候有幾百號,一躍成為全國最有影響的書院之一。後來永嘉學派的成熟就源於這東山書院培養出一大撥研究人纔。要說東山書院是溫州儒學文脈的發源地,那是沒有異議的。這吳山尊把這兩個地方一對上,溫州的人文還真是抓到點子上了。
不過,當時張溥不知為什麼沒有馬上刻成楹聯掛上如園裡。但墨寶倒也是一直做傳家寶珍藏著。到了光緒二十六年(1900)張家搬家,此聯就沒有了蹤影。但張家就是念念不忘此事。後來張亦文父親張文伯為了彌補佚失此聯的遺憾,就想起了前輩朱益藩,並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向朱校長匯報,於是朱校長欣然命筆,用小楷記錄了寫此聯的前因後果,稱贊道:『百年之間,堂構相承,箕裘不墜。先生之遺澤長矣。』不過朱益藩的字與吳山尊的字是不同路的,朱字是脫胎於『館閣體』,下筆謹慎,循規蹈矩、不越雷池,字體唯美秀麗,但也欠些生機變化。吳山尊的字是從顏體出,筆畫豐腴雄渾,結體寬博恢弘,端莊可愛。但不管如何,如園的墨寶失而復得,八十多年後,重見天日,還是一件很值得欣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