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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傳統文化的復興要通過一些實在的事情來做。中華文化復興的使命,必定由全體中華兒女來完成。
全民的創造精神怎樣發揮,這是文化自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好,文化創新、文化繁榮的目標就難以達到。
“文化自覺”是費孝通先生晚年一個重要的思想貢獻。這是學者的文化自覺。中央高層的文化自覺,以胡錦濤總書記在十七大提出的“兩大一新”爲標誌。“兩大一新”即“更加自覺、更加主動地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興起社會主義文化建設新高潮”。
“更加自覺、更加主動地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並不是首先在十七大提出的,而是之前胡錦濤總書記在中共中央黨校的講話中提出來的。去年,《紅旗文稿》發表一篇長文,題爲《文化自覺、文化自信、文化自強》(署名“雲杉”,2010年第15、16、17期連載),深刻而透闢地闡述了文化自覺的豐富內涵。
費老的“文化自覺”核心有兩點:一是正確認識自己的文化;二是正確對待別人的文化。各個國家、各個民族、各個文化羣體之間,既要充分認識和堅守自己的文化,又要善於學習借鑑他人的文化,彼此尊重、相互學習,“美美與共,天下大同”。這樣纔會有一個和諧美好的世界。這是費老的思想遺產。
費老提出“文化自覺”是在世紀之交。當時,人們開始對西方文化進行反思。西方的工業革命給人類帶來了什麼?西方文化中人類與自然二元對立的思想給人類帶來了什麼?西方工業文明固然推動了社會發展,現代科技改變了農業社會的生活形態,促進了社會財富的增加,同時也造成資源枯竭、環境污染、軍備競賽等後果,全人類都在反思。日本發生的罕見地震和海嘯,純粹是天災嗎?儒家講天人感應,大自然的寧靜和咆哮與人類對大自然的保護和破壞大有關係。東方文化講究天人合一,人要與自然和諧相處,這是我們較西方文化的高明之處。
費老是在這樣一種文化背景中提出“文化自覺”的。還有,亨廷頓提出文明衝突論,實質上是爲美國的霸權主義尋找理論依據。美國打伊拉克,僅僅是文明的衝突嗎?當時就有人說是“拿鮮血換石油”,這就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戰爭背後的經濟利益。費老提出“文化自覺”、“美美與共”,也是對亨廷頓及美國的大國沙文主義的批判。
二戰以來,文化問題逐漸受到各國政要和有識之士的重視。聯合國也積極進行倡導,1995年教科文組織發表了《世界文化發展報告》,提出“把文化置於發展的中心位置”。1998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瑞典舉行的“文化促進發展”政府間會議,發表了“斯德哥爾摩宣言”。更耐人尋味的是約瑟夫·奈長期關注文化問題,認爲文化、外交等軟實力有時候比經濟、軍事等硬實力還重要。我們提出文化軟實力問題,提出“兩大一新”,表明我們是很有眼光和遠見的,洞察了世界發展的潮流,看到了文化在未來競爭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有了這樣的文化自覺。
政治高層對文化自覺的理解和學者對文化自覺的理解,既相通又有不同。政治家理解的文化自覺更全面一些。但是,我認爲學者的前瞻性很重要,會影響領導人的決策。學者必須想在領導之前,有真知灼見。
學者有了文化自覺,高層有了文化自覺,全民有了文化自覺,中國的事情就好辦了。然而,現在很多人還沒文化,更沒有文化自覺。
文人陳師曾提出文人畫的四要素,依次是:品德、學識、才華、思想,這是畫家與畫匠的不同之處,畫家的品德、學識、才華、思想會在畫中得到體現。高雅和庸俗之間存在區別,雅俗共賞實際上是很難達到的,雅與俗很難混爲一談。個別時候可能有雅與俗都共同認同一事物的情況,普遍而言雅俗不能共賞。錢鍾書先生曾講過文化的非商化特質,認爲高深的思想和精粹的藝術往往與商業、直接經濟效益是不能統一的,有時甚至是相背離的。錢先生講得很對,高端的東西不能老盯着錢,要注重文化的內涵和價值。《富春山居圖》的合展就是很好的例子。黃公望這幅畫值多少錢,無價!
改革開放30年來,不光是經濟發展了,學術文化也有長足進步。中國歷史有個規律,從兩漢的經學到宋代的理學,再到清代的樸學,每個時代在它的經濟政治發展到一定高度時都有個文化高潮到來。我們新的文化高潮隨着經濟的繁榮也會到來的。
中華傳統文化的復興要通過一些實在的事情來做。中華文化復興的使命,必定由全體中華兒女來完成。
20世紀,中國主要發生了三件大事:辛亥革命結束封建帝制;中國共產黨領導全國人民推翻三座大山,成立了新中國;實行改革開放。在這三件大事的歷史進程中,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不可避免地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在時代潮流的衝擊和影響之下,長期以來我們的中小學教科書及大學教材中傳統文化的比重太少。如何去彌補這個裂痕,是當前乃至今後相當長時期內一項重大而緊迫的任務。怎樣去繼承弘揚?原則上當然是批判地繼承。然而,目前情況下,首要的是學習和繼承。要認識到自己文化的長處。繼承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是關係到國家和民族未來的重大戰略問題。
從明代開始,西方傳教士帶來了西方文化,直到清末民初向歐美派遣留學生,這個過程叫“西學東漸”。西方文明確實有值得我們學習借鑑的地方。西方文明也是非常偉大的文明。當然,西方文化也有問題和弊端。
中華民族歷來就有海納百川的胸懷。兩漢時期我們接受了印度的佛教,盛唐時期接受了西域的樂舞等,這些都極大地豐富和壯大了我們中華民族的文化。當今世界,處在一個全球化、信息化時代,我們更應該學習包括西方在內的世界各國的優秀文化。《老子》講:“江海所以爲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講的就是這個道理。
物質產品可以批量生產,無限重複;精神產品,如果重複別人就毫無意義。因此,文化與創新幾乎可以畫等號。
即使是學習借鑑西方的東西,也要在學習借鑑的同時注重自主創新。有個提法叫做“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這是很有道理的,也是十分必要的。日本在經濟起飛時期有個說法,叫做“綜合便是創新”。如果不注重自主創新,只是單純的引進或者合作生產,那就只能是人們所說的成爲“世界工廠”。
自然科學方面的人才以及他們帶來的創造力,對經濟社會發展、對國家民族的前途命運至關重要。人文社會科學的創造力也同樣重要。全民的創造精神怎樣發揮,這是文化自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好,文化創新、文化繁榮的目標就難以達到。
“文化自覺”一個帶有根本性的任務,就是努力提高國民素質。爲此,就要搞好公共文化建設,保障公民的基本文化權益,也就是中央一貫提倡的滿足人民羣衆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我在文化部十年,曾到很多地方調研,由於國家投入不足,我們的公共文化建設令人憂心。現在,情況有了很大的改善。以人爲本不僅僅是衣食住行,還要建設好人們的精神家園。因此,這些年來國家財政對文化的投入不斷加大,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得到重視和加強,廣大羣衆的精神文化生活日益豐富。這樣持之以恆地抓好文化建設,人民羣衆的思想道德素質和科學文化素質就會逐步得到提高。
21世紀是否屬於中國的世紀,就看我們有什麼樣的文化自覺。
(作者系中國藝術研究院副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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